就在刚刚,这里发生了一场异常惨烈的战争,喊杀声冲天震人耳膜。40iA1
两军交战的那一幕幕,此刻仿佛仍然在这片土地上回荡。40iA1
她拉下了那宽大的大檐帽挡住了她的面部,遮住了自己的面部。40iA1
本就身材瘦小的她在此举之后,不论是谁来都根本无法看清她的表情。40iA1
一双小巧的翅膀无力地垂在身后,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40iA1
她静静地行走在这血流漂杵的地方上,小心翼翼地跨过每一具尸骸,一个一个地俯下腰来,亲手为他们合上那死不瞑目的双眼。40iA1
她的脸上湿湿的,即便是有着大檐帽的遮挡,雨水仍旧打湿了她的脸庞。40iA1
她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丢失已久的东西,就好似是她那记忆中已经开始模糊不堪的前世过往。40iA1
原本空气中应该弥漫着的,那浓郁到足以让普通人只是嗅上一口胃里就会翻江倒海的腥臭味,在瓢泊的大雨中反倒是被冲淡了不少。40iA1
那战场上一双双睁着的眼睛,好似是在质问,好似是在责怪,也好似是在怨恨。40iA1
在层层选拔下才好不容易夺得了加入有着辉煌名声的翼骑兵军团的机会。40iA1
而驱动着他们这样做的,是他们所憧憬的那安格斯殿下许诺的美好未来。40iA1
而非是这样惨死异国他乡,连一个名都无法留下的结局。40iA1
那个身背诸多荣耀,立足于魔界权力巅峰的人影,此刻在这尸骸堆中渺小地好似不值得一提。40iA1
这世人所追求的三大目标,在死亡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40iA1
人死如灯灭,生前总是拥有再多的东西,在死后都不过是包袱罢了。40iA1
魔王莉莉娅停了下来,她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一头银发被雨水打湿粘在脖颈与肩后。40iA1
再她面前的,是一具已经破败不堪的银色铠甲,倒在血泊之中,佩剑还紧紧地握在手中。40iA1
德兰克王国的国徽雕刻在其上,彰显着这具铠甲的尊贵身份。40iA1
莉莉娅驻足在那里,久久地凝视着这具已经失去了温度的甲胄,其上的血渍被雨水浸润化作血水,从金属缝隙流淌而出。40iA1
她轻轻地弯下腰身,动作轻柔好似像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器,摘下了那具铠甲的面罩。40iA1
唯有一道道已经烧毁的魔法刻印还在闪烁着余光,散发着淡淡的空间波动。40iA1
莉莉娅低下了小小的脑袋,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有什么情感在她的心头涌起。40iA1
“你这家伙,明明说着那么任性的话,这不是把咱这个老师的话记得还蛮牢的么……”40iA1
雨,越下越大,那愈加狂暴的风雨声,彻底掩盖住了她的声音。40i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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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咒骂声沿着半封闭式的地下水通道传来,在这并不宽广的地下水系统之中回荡。40iA1
光是听那近乎于崩溃的沙哑嗓音,就足以见得这人的心理状况非常糟糕。40iA1
那两人的脚步声快要重叠在了一起,细听的话能听出每一脚下去都一轻一重。40iA1
“该死的婊子,本王来的那一天就应该把她架在火刑架上烤成火炭!”40iA1
安格斯在自己的副官萨罗扬·伦恩的搀扶下勉强行走着,脸上写满了痛苦与恨意。40iA1
他穿着一身骑士甲胄下套着的秘银锁子甲,那是高阶骑士在近距离肉搏的保命装备之一。40iA1
可那原本光鲜亮丽的锁子甲如今遍布夸张的伤痕,已经残破不堪,沾满了血迹。40iA1
锁子甲的前后共有三处巨大的缺口,皆是被长柄利器所伤。40iA1
副官简直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可安格斯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到了他的肩膀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让安格斯身上的伤口开裂。40iA1
他现在除了搀扶自己的这位主子往远离克洛茨克的方向走去外,他什么都做不了。40iA1
“现在最重要的尽快从这个王城离开,只要能够联络上城外的通讯队,我们至少能够跑得掉。”40iA1
可即便是他自己也清楚,这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40iA1
那用覆盖在安格斯伤口上止血的衣服布条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的颜色。40iA1
鲜血从伤口外的简易包扎处淌下,一路滴落在潮湿的地砖上。40iA1
甚至都深到隐藏在皮肤下的深黄色脂肪都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之中。40iA1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如此的情况下都没有遭受到贯穿伤。40iA1
过量失血与随之而来的感染引发的高烧仍然能要了安格斯的命。40iA1
可眼下正是兵败只是,若是真的死在这里,对他而言似乎未尝不是一种解脱。40iA1
安格斯咒骂了一路过来,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轻声呼唤着。40iA1
副官赶忙找了个看起来还算是干净的墙角,将安格斯轻轻地放了下来。40iA1
刚刚坐下的那一瞬间,全身的伤口都又一次崩开了,剧烈的疼痛直接让他差一点吼了出来。40iA1
“殿下,您这是何苦啊,如果不是您甲胄上附着的传送附魔及时的启动了,您可就……”40iA1
副官没有继续说下去,剩下的内容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40iA1
安格斯脸上已经看不出多少血色了,那持续的失血已经让这位正值壮年的男人虚弱到了极点。40iA1
安格斯苦着脸面色低沉,好似是回忆起了过去,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40iA1
“支撑着本王走到今天的,就是对那个该死的女人的仇恨啊。”40iA1
“殿下您指的是……难道说那个魔王真的是您的老师?”40iA1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魔王,而是一位在德兰克王国内有着不小名气的旅行学者。”40iA1
副官的神色有些诧异,自家主子的脸上居然少有的流露出了极为怀念的表情。40iA1
“因为她出色的学术水平,一直以来都受到各路名流的待见与尊重。”40iA1
“后来,自然也有上流人士拜托她,教导自己的子女,而我因为一些意外,也成为了其中之一。”40iA1
“她确实是一个好老师,不论是对哪个学生,都不曾粗暴地对待过。”40iA1
“柯勒律治·安格斯,安格斯这一王室的姓氏本不应由我继承。”40iA1
“作为侧室的孩子,本王受尽了冷落,在王宫中的生活甚至不如兄长们养的一条狗。”40iA1
“而我却活的和最下贱的仆人无异,居无定所连口热饭都难吃上,还要干着仆人的工作。”40iA1
“就出身的不同待遇就有如此巨大的差距,这是凭什么?本王究竟与兄长们差在了哪里?”40iA1
“因为一个侧室的孩子即便是在哪个早晨被发现横尸街头,都不会有人在意,一个无足轻重的累赘不论想些什么都不过是徒劳。”40iA1
副官萨罗扬惊讶地看着安格斯,自家主子如此叛经离道却真是无比的发言实在是太过于震撼。40iA1
这也让他第一次真正了解到了,自己所追随的王年幼时的过往。40iA1
那不同于他所知晓的,那宛若奇迹一般的在国内流传的事迹。40iA1
“她向本王描绘了一个全新的社会,一个不再以血统与继承的财富来分配权力与地位的体制,并告诉了本王,如何实现那个美好的未来所必须具备的条件与方向。”40iA1
安格斯叹了口气,抬起了头俩,目光与萨罗扬副官对上。40iA1
“那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却曾经是本王活下去的全部希望。”40iA1
“本王也是都从那个时候开始,对学习有了无与伦比的热情,以为只要追随这位和蔼的老师,就能触摸到那个美好的未来。”40iA1
“喜欢擅自对学生的未来进行干涉,自说自话地就否定学生的梦想,一点余地都不留下。”40iA1
“就连同本王日日夜夜想要获取的那足以改变未来的至高权力——王权,这一想法也被她无情地撕碎。”40iA1
“本王付出了那个时候的所拥有的全部,就为了看一眼,她口中所描绘的那个和平而美丽的世界。”40iA1
“可她给本王安排的道路却是成为一名战士,在翼骑兵军团中安稳度过一生,她所说的未来与本王毫无干系。”40iA1
“甚至为了撕碎本王的梦想,她不惜主动制造了一起震惊整个王国的丑闻。”40iA1
“那场丑闻中她是主要推手,几乎是亲手将本王所属的侧室整个从王室中彻底除名了,包括本王那几乎不可能行使的继承权。”40iA1
安格斯吃力地用手掌抚在自己的脸上,双眼紧闭痛苦无比。40iA1
“在本王那个年龄看来,这样的做法无异于天塌了一样。”40iA1
“萨罗扬,你说本王又怎能不憎恨,这个曾经差点将本王毁了的女人呢?”40iA1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不过只是一个因为追随这位国王才获得了如今地位的幸运儿。40iA1
如此幸运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德兰克王国国王的过往指手画脚?40iA1
萨罗扬摇了摇头,用身上所携带的最后一点烈酒倒在了布条上,为已经直到现在为止都未曾止住的伤口清洗着。40iA1
即便是像安格斯这样的人,瞬间暴涨的疼痛也让他倒吸了口冷气。40iA1
“过去终归是过去,殿下您的不应该被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束缚。”40iA1
萨罗扬副官没有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为安格斯更换了一次包扎的布条后,再次将他扶了起来。40iA1
“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要回到德兰克王国,您还有重来的机会。”40iA1
“这一次,就忘了过去,重新成为德兰克人民眼中那个所向披靡的伟大国王吧。”40iA1
主从二人又再次踏上路途,那可能永远都无法走完的路途。40iA1
那手握着出鞘圣剑的少年站在拐角处,静静地看着二人一瘸一拐地远去。40iA1
老狼人站在他的身旁,见他们已经远去,才重新点亮手中的马灯。40iA1
“嚯,一共才七天,倒是对殿下的喜好揣摩得透彻啊。”40iA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