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回来之前，这个餐桌上的话题还是比较欢快的，徐牧和团子比较会说话，而且大家既然都选择来到游戏公司上班，游戏自然就是一个天然的，良好的，大家都会喜欢的话题。lqA6w
而花挽情虽然对游戏兴趣一般，但在入职后她也将其视为工作精进的一部分，有玩过不少游戏——多数是手游。lqA6w
所以即使无法体会到其他人在聊起最新的爆款游戏时的那股热情，却也不会无话可谈。lqA6w
但威叔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他是带着一脸烦躁回来的。lqA6w
一屁股坐在黎英杰旁边，苦闷的神情让他本就显老的脸更衰了几分。lqA6w
“没事，来的时候跟老婆吵了几句，有点烦而已，跟你喝几口就忘光了。”lqA6w
“不会是我们把你喊出来让嫂子不高兴了吧，威叔？”团子有些担心地问道。lqA6w
“嗨，她凭什么不高兴，我天天这么累，好不容易出来跟同事搓一顿她凭啥不高兴，别提她的事了。”lqA6w7
拉环揭开的时候，泡沫从那窄小的口子喷涌而出，溅到了威叔的手上，以及嘴上。lqA6w
舌头沾到酒味，就像一场好梦的开端。lqA6w10
“那是当然，今天大家都喝点吧，好不容易出来聚一次。”lqA6w
“可是明天还要上班，喝这么多不好吧？”黎英杰皱了皱眉头。lqA6w
“是啊，而且现在都还没开始吃东西，就直接喝酒啊？”团子也有些犹豫。lqA6w
徐牧大手一挥：“女生我不管，挽情和团子你们爱喝什么喝什么，但是英杰你可不能逃，上次你入职聚餐的时候，你就说喝不得喝不得，嘴巴沾了一点酒就不喝了，今天必须陪我跟老施多喝几杯好吧。”lqA6w5
“就是，就是。”还等黎英杰同意，威叔就在旁边给他开了罐酒递给了他。lqA6w
盛情难却，黎英杰只好无奈地应下：“行，我喝就是了，不过我酒量不好，你们可别灌我。”lqA6w
徐牧和威叔听到这话，两目相对，纷纷露出一抹贱笑。lqA6w18
团子挠了挠头，问身边的花挽情：“花姐，我们也跟着喝？”lqA6w
“我不怎么会喝酒，你们喝吧，我喝果汁就行。”花挽情拒绝道。lqA6w
团子想了一下，也说道：“那我也喝果汁好了，我酒量也一般。”lqA6w
一开始他们还算是在正常聊着工作、生活上的一些事，可到了后来话题就偏了。lqA6w
主要是黎英杰，他确实不怎么能喝酒，又被徐牧和威叔灌了不少，桌上的啤酒罐都堆成了一座小山，脸红得跟着了火似的。平时宝贵的金丝边眼镜也下了，随手搁在油腻的桌子上，只顾着一口接着下一口。lqA6w
“端游也好，手游也好，能让我做点有趣的东西吗？！之前给‘开水江湖’，就那个弱智氪金网游做策划，一群傻逼，我做这也不行，我做那也说不行，搞了一个月设计出现的东西，就一句‘没有付费点’就给毙了，草！”lqA6w3
“动不动就是端游形势不好，做不了那么多内容，做什么都用这句话来搪塞我！行！那我不做端游了，做手游。可结果呢？”lqA6w
“嘿，老大，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现在‘武侠传’什么德行你也清楚，就是一坨屎，也就是靠着些有了情怀的老玩家撑着，根本没前途！说要做新游戏，却又总是搞得稀里糊涂的，连公司内审都过不了的玩意儿怎么拿出去给别人玩？！”lqA6w
“那个傻逼负责人也是，根本什么都不管，天天就知道在他办公室里看视频，玩金融，报告上去的东西看都不看，就知道打哈哈，我怀疑，不，就是！他根本就是没玩过自己负责的游戏！”lqA6w17
“英杰，我是看着这个游戏做起来，我得跟你说，许总算是还不错的上司了，他不管归不管，可只要不影响到收入，也不会瞎给我们提些什么要求。”lqA6w
“五年，爆款游戏都出过多少个了，‘武侠传’早就凉了呀，哪里还能折腾得起，就凭现在还在的这点人，能做出什么新内容？就算做了，我们的玩家会接受吗？”lqA6w3
“五年什么游戏玩不腻？很多玩家都只是在凭着习惯玩这款手游，他们不缺钱，我们出新活动，他们就氪一次金。真要大改了，他们要是不接受，不玩了怎么办？谁去负这个责任？大家的工作还要不要了？”lqA6w54
徐牧笑着笑着突然哽咽了起来，几滴泪水刚从他的眼眶里冒出，又被他用手狠狠地抹去。lqA6w
“我也不是吹牛，我干这行也挺久的了，各种经验都有，当初那些朋友离职的时候哪个没有劝过我？我为什么不跟着去别的公司？我对这个地方，这个游戏是有感情的啊！”lqA6w
“不过我也不怪那些中途离职的人，包括你们也是，大家想过得更好，这无可厚非。以后你们要是哪天找到好地方了，想走，尽管说，我不拦着，也拦不住。”lqA6w
“可是，可是...哈，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说发了一笔小财吗？”lqA6w
徐牧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勉强笑了笑。lqA6w
看到其他人点头，他继续说道：“我啊，家里比较穷，具体来说，是整个家乡都比较穷，是一个山沟里出来的。当初整个村里就出了我这个大学生，那时候大学生比现在还是稍微值钱点的，尤其是在我们那边，更是稀奇得很。”lqA6w
“所以当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家里人，甚至是村里人都特别高兴，以为我有出息了，以后能挣大钱。”lqA6w
“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等到大学一毕业，就兴冲冲地跑到了潭州来，还以为自己能好好施展一番手脚。结果你们现在也知道了。快30岁，勉强算个人样吧。离挣大钱还不知道差多少。”lqA6w1
“可我家里人不知道啊，他们还以为我在城里过得可好了。他们经常在邻里邻居间炫耀我，说我多么多么了不起，多么多么有出息。这让我怎么好意思让他们失望？”lqA6w
“所以我只能继续装下去，说我过得很好，有钱！然后千方百计地阻止他们来看我，每个月把自己收入的一大部分打给他们，让他们能继续在乡亲们面前撑得起面子，让我这个儿子不给他们丢人。”lqA6w
“在这座城市里，我算个什么东西啊？啊？能买得起房子吗？还不是只能租个破房间住着，这一住，怕不是要住一辈子。”lqA6w5
“前几天吧，我以前一个老朋友从魔都回来看我。跟我一起进南帝的一个人，也算是你们的前辈，不过他离职得早，现在都没几个人记得他了。”lqA6w
“刚离职的时候，他过得很困难，我帮过他不少，还借了他许多钱，本来也没想着他还。可现在你们猜他怎么着？发达了！不干策划，自己当老总了！投桃报李，还了我一大笔钱！”lqA6w7
“哈，我是真的替他感到高兴，他能成功，不容易。”lqA6w5
说着，笑着，一不注意，眼泪还是流了出来。lqA6w1
“真是...真是好啊，一想到自己...我真是活得像条狗一样。”lqA6w8
红汤滚烫，气泡炸裂的声音响得惊人。lqA6w8
威叔的声音也很低沉，他率先开口，打破了这难熬的沉默。lqA6w
徐牧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摸了个干净，重新露出满面的笑容：“别，别，老施你已经够幸福了，有家庭，有女儿，你就别再刺激我了。刚刚我的错，本来是开心的日子，给大家讲这种东西。”lqA6w
“别讲了，之后都不许讲，我们就喝酒，就喝酒好吧！服务员，再给我们来一箱啤酒！”lqA6w
花挽情听到徐牧的话蹙起了眉头，问道：“还喝？你们这都已经喝醉了。”lqA6w
“挽情，这就是你不懂了。”lqA6w1
“我们当然醉了，现在这种时候，谁想醒啊？”lqA6w8
他起身开了两罐啤酒放在团子和花挽情的身前，打了个酒嗝：“现在啊，你们最应该做的，就是陪我们一起喝几杯。”lqA6w
花挽情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可她的袖子被身旁的团子轻轻扯了几下。lqA6w
团子没有喝酒，可眼睛却也是红彤彤的，里面蓄起了一点泪水，大概也是被刚刚的情绪所感染了。lqA6w
于是，伸手举杯。lqA6w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