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在雷电眼前挥了两下。但雷电黯淡的瞳孔没有任何反应。lpC3J
在两人形跌倒，枪械飞出的时候，一旁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将这把危险的武器捡起，拆出了弹仓中的穿甲弹，将雷电一发打穿飞机控制系统后坠机爆炸的可能性完全抹杀。剩下的除了驾驶员以外的人则一拥而上，将不断挣扎的雷电死死按在了机舱地板上。lpC3J
但之后，雷电就重新变回了沉默的雕塑。不管少女是戳她的脸还是扯她的手，她都像停机了一样毫无反应。lpC3J
“喂，你们谁懂心智的，过来看看她怎么了，她这个样子我有点怕！”lpC3J
除了两个人形以外，所有人都认为责任在于少女，如果不是她唤醒了休眠的雷电，所有的矛盾都不会发生。lpC3J
少女低声咒骂着，随手抄起一旁的头盔，准备将它戴到雷电的头上，强行读取她的二级平台。但正当少女将头盔握在手里时，原本一副事不关己态度的技术员们突然如同川剧变脸般改变了态度，向拿着头盔的少女厉声呵斥。lpC3J
“你们一帮FIVE一点正事都不会办，让我用一下怎么了？”lpC3J
没有任何退缩地，少女一边梳理着头盔的魔幻走线，一边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lpC3J
IOP的售后维修员不懂人形心智，这话说出来连少女自己都不信，更何况这个维修队里还有心智编程部的部长。lpC3J
他们不愿意处理雷电的原因只是他们觉得没有必要给一个已经丢掉了烙印武器，又没有伤害人类权限的人形宣泄情感。哪怕雷电再难受，再委屈，也不会给他们造成任何负面影响。他们需要做的，只是等回到IOP之后将雷电强制休眠，然后作为异常心智的样本研究维修方案而已。lpC3J
人一旦法律学多了，就会逐渐丧失人性，因为他的眼中已经只有规则，不再有感性了。就像在屠宰场工作的工人不会对猪产生同情一般，在经验丰富的维修人员眼中，由机械零件和代码指令构成的人形哪怕再凄惨也不需要同情，就像你不会为螺丝刀生锈而心疼一样。lpC3J
但是在少女看来，这群冷血动物是真的恶心，而且他们还不承认。lpC3J
“我就骂你们怎么了？一群人拿着高级程序员的工资结果连个人形都修不好，只能表面维修实则拿别的人形退换混业绩还不是FIVE？”lpC3J
没有人回应愠怒的少女的命令，很正常，因为她刚刚还在和自己对骂。你会礼貌地帮一位骂你的人作践由你保管的公司财产吗？除非你想辞职，从此退出所有与人形相关的行业，否则任何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当然，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不算。lpC3J
猛然砸碎一个玻璃杯，少女将尖锐的玻璃碎片，抵到了自己的太阳穴边。lpC3J
“五秒钟，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就把这片玻璃刺进我的脑阔里！”lpC3J
理由很简单，少女是IOP的总裁亲自安排进来的，并且总裁还千叮咛万嘱咐要让她完好无损地回来。迫于总裁的压力，售后人员可以对她的捣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不了完事之后向上面打个报告诉诉苦，以IOP的职员待遇来看，说不定还能拿一小笔补贴金。lpC3J
但是，如果这个总裁特别下令要求好好保管的人形把自己的心智核心弄坏了，不管是不是有意的，他们整个组都不会有好果汁吃。降薪，加班，克扣奖金，只要总裁想，总裁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在IOP待不下去。lpC3J
少女飞速翻出了配队的头盔，将电缆连接到雷电的头盔上，然后往自己的头上一扣。lpC3J
“警告你们，最好给我把和那个人形照顾好了，否则……”lpC3J
没等恶狠狠的少女将整句威胁说出，建立好通讯的调试头盔便断开了心智与素体的连接。失去了姿态调整系统的支持，少女的身体无力地倒下，躺在了雕塑一般的雷电身旁。lpC3J
站在雷电身旁的技术员眼疾手快地将手垫在了她的身下，防止少女摔坏自己头上的调试头盔。lpC3J
虽然进入了雷电的二级平台，但是少女感觉自己并没有任何的进展。lpC3J
“我……她喵的你的二级平台为什么这么扭曲啊，你到底经历过什么？”lpC3J
也许真的和那群烂人说的一样，雷电还是对自己的遭遇与未来一无所知比较好，对于她来说，这是没有煎熬，没有绝望的最为温柔的结局。lpC3J
虽然口中仍然这么说，但在少女的内心中，对自己的怀疑逐渐增长。lpC3J
“还在装自闭吗？你肯定听得见，这是你的二级平台！”lpC3J
“还沉默，你沉默能改变什么吗？那个格里芬的基地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你的斯登已经不会再继续陪着你了！你什么都不说，就能改变事实？”lpC3J
“你难受，我知道你难受，你痛苦，但是你还想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着当那群烂人的标本？”lpC3J
近乎歇斯底里的雷电瞬间出现在少女的面前，扯住少女的衣领大吼了起来。lpC3J
“说是要修好我，让我能被指挥官接受，结果却只是把我的位置用另一个人形换掉，然后把我带走？！”lpC3J
“都现在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从飞机上跳下去？然后呢？”lpC3J
“指挥官，雷电，他们想要的都是正常的雷电，不是我！就算不被做成标本，我还能去哪？！”lpC3J1
在无需使用素体的二级平台内，雷电本就比普通人形丰富的表情彻底失去了掩饰。褪去了被功硬件所限制的人造躯壳，数据构成的眼泪不受任何阻碍地划过眼眶。lpC3J
猫耳的监护人曾经对少女说过，“在经历某件事后，诞生出的一种名为灵魂的东西”是人形心智进化的最终目标。正因如此，她才会为量产人形加入思考进化的功能，让量产人形逐渐从云图资料的傀儡成为具有思想的人形。lpC3J
如果脱离云图数据的控制可以算作“拥有灵魂”的话，身前的雷电又算什么？如果人形心智的最终目标是“获得灵魂”的话，为什么雷电会不如一个完完全全遵守云图数据的人形？lpC3J
少女一言不发，任由雷电宣泄着她的难过，她的不满和悲伤，即使少女根本不需为此负责。她只是觉得，对于一个量产人形而言，这些感情未免有些过于沉重了。lpC3J
少女很清楚，如果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不过是托辞罢了。对于悲伤的人而言，安静的倾听能够胜过一切空洞的话语。lpC3J
伴随着情感的宣泄，雷电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悲伤的抽泣。lpC3J
“我虽然理解不了你的感受，但是我能想象得到你心里会有多痛苦……”lpC3J
“对不起，我不考虑你的感受，就擅自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一切……作为补偿，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跟我在一起？”lpC3J
也许是宣泄悲伤后的疲累，雷电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五个字的一丝，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少女将它们念了出来。lpC3J
结果，好不容易端庄了一段时间的少女反而比雷电更快地陷入了混乱。lpC3J
“诶，不是，这个在一起不是那种意义上的——不对，其实也算，但是不是——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下流！”lpC3J2
刚刚才哭过一场，还没完全从悲伤中脱离的，眼角还挂着泪的雷电满头问号。lpC3J
“如果说你的指挥……不对，总之就是和我一起怎么样？虽然住得不好，但肯定比去IOP当标本要强。”lpC3J
“如果你说他们要的是正常的雷电的话，我要的就是不正常的雷电，这个位置只可能是你的，不可能有任何其他雷电能取代你的位置，你就是我的唯一！”lpC3J
为了防止再次戳到雷电的伤口，少女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遍，生怕提起雷电先前的指挥官和斯登，让雷电再哭一场。lpC3J
但是实际上，对于少女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两个人都心知肚明。lpC3J
在少女的提心吊胆中，雷电的眼神再次黯淡下来。少女内心顿时一紧。lpC3J
“呃……现在不回答也可以，在飞机停下之前，你还有很长的考虑时间。不过……”lpC3J
“求求你，到了外面之后，请至少回应我一下，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害怕……”lpC3J
但是，没等少女继续询问下去，雷电的二层平台突然出现了一种排斥力，强行将少女驱逐了出去。lpC3J
心智随着线缆传回头盔，接着重新进入素体。躺在地上的少女根本来不及反应，将二层平台中尚未说完的话语脱口而出。但是也只说了一半，接着便因为身体仍然躺倒在地上，感受到的重力瞬间变向而吓得叫出了声。lpC3J
在售后人员们略显敌视的目光在，少女拔下自己头上的头盔放回了原位。接着，少女轻缓地摘下了戴在雷电头上的设备，拍了拍雷电的肩膀。lpC3J
轻声呼唤着雷电的名字，少女手忙脚乱地坐在了雷电旁边。lpC3J
（我都劝了这么半天了，总该有点用吧……求你了，一点回应就好了，至少让我别这么有负罪感啊……）lpC3J
和刚才被驱逐出二级平台前一样，雷电的双眼之中仍然笼罩着一层阴霾。虽然少女已经竭尽所能地安慰了她，然而看样子，这段经历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得下的。lpC3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