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虽然，《冥渊的呼唤》我仅仅游玩过一次模组，大概，还没有霍乱你的游戏经验丰富吧，但总的说来，我还算有所心得……”苏天平缓地道，“《冥渊的呼唤》，经过这段时日的游玩，我发现，这个游戏基本遵循完全的【现实逻辑】。而非虚构的，仅仅在设定中自洽的【预设逻辑】。”41vS7
“现实逻辑……”霍乱咀嚼着这两个名词，“预设逻辑？”41vS7
“这么说，可能稍有些晦涩。那么，干脆举个浅显例子好了……”苏天道，“——在你看来，霍乱，构成这整个宇宙、整个世界的最基本要素是什么呢？”41vS7
前一秒，还分明是对游戏内容的讨论，后一秒……怎么就突然迈进到宏大深化的哲学命题了呢？41vS7
自己……莫非错过了什么非常重要的转折内容？又或者说，感知中的时间被“切割”掉了一段…？41vS7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转折吗？还是替身攻击？41vS71
尽管失神凝滞了片刻，但面对苏天的提问，金发的年轻人依旧非常认真地进行着思考。41vS7
“是……四大元素论吧。”他稍显犹豫地回答道，“【物质】、【能量】、【空间】、【时间】……这四大维度相互作用，彼此依存，共同组成了整个宇宙。”41vS7
“然而，【物质】和【能量】可以互相转换。”苏天微笑着说，“按照现有的理论，对于黑洞而言，【空间】与【时间】的概念也失去了意义。对不同的区域而言，【物理】、【能量】、【空间】、【时间】，这四大元素……也许从根本上的定义就并非一致。连定义都无法保持恒定的东西，可以用来担当【宇宙最基本的要素】吗？”41vS71
尽管没有直接否决，霍乱还是听出了苏天并不认同的态度。41vS7
“那么，是基本粒子吧？”他于是再度抛出自己的推测，“电子、中子、质子、原子乃至于夸克。无处不在，无处不存的基本粒子构成了所有事物。”41vS7
“很有道理，但，这些依旧是可以被代替的东西。”苏天再道，“基础单位的论断是不可靠，也不牢靠的。即使并非电子、中子、原子的形态，也可以形成波，形成其他粒子，来构成基础单位。在其之上，也许还存在纯粹的灵体生命，依靠意识活动维生。【基本粒子】，这远远算不上穷尽一切，囊括一切宇宙可能性的答案。”41vS74
“是……【规则】吧？”这一次，戴鸟喙面具的年轻人以十分肯定的语气道，“【物理法则】、【数学规律】。【规则】适用于一切事物、一切组成。因为，无论是生命还是非生命、物质还是非物质，都存在其隐约的、满足的【规则】，不然，这些事物就根本无法存在……”41vS7
“非常接近正确答案了。”苏天稍有赞叹，旋即，却又转言道，“可是，即使是【规则】，也存在被扭曲、被纂改的可能性。【光线】在我们宇宙的传播速度大约是【每秒钟三乘以十的八次方米】，可即使是这般铁律，在强相互作用力下也有失效的时候。【规则】，并不是永恒不变的东西，算不上永恒不变的答案。”41vS75
“您的意思是……”他隐约感受到了，面前之人那潜藏于谦逊话语下的无匹狂妄，“——存在一种永恒的、不变的、定义单一、且不为外因所干涉的【要素】，构成了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的一切活动、一切事物的一切基础，囊括万事万物或是宏大，或是微观的一切有形之体、无形之物？”41vS7
完全无法思考，无法认知，无法理解可能答案的霍乱，难以自持地追问道，41vS7
听见这话，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似乎，他早已料到了这样的问题，这样的反应。41vS7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41vS71
狂性的的笑声在密室内反复回荡，很快变得疯癫、嘶哑。高亢嘹亮、肆无忌惮。41vS7
仿佛变脸般地，骤地恢复到面无表情状态的苏天稍稍扶住了额头。41vS7
“又有点儿犯老毛病了。别在意，我这人……”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自说自话，“本来脑子就有点毛病，习惯就好。”41vS7
总是睡眼惺忪的年轻人轻声说着，缓缓抬起仿佛凝结成实质的深邃视线。41vS7
戴鸟喙面具的年轻人神色凝滞了一瞬间，继而转向无言的凝重。41vS7
苏天这样说着，一枚一枚将自己屈张的指关节按响，发出咔喇咔喇的脆响声。41vS7
“【逻辑】构成【组合】，【逻辑】构成【规则】，【逻辑】构成【动机】。从本质上讲，无论这个宇宙中，还是有可能存在的其他所有宇宙。其中所有生命，所有事物一切无论是自发还是他发、宏观还是微观的运动，全都是由【逻辑】所【驱动】的。”41vS75
“世界是具有【逻辑】的，【逻辑】在支撑世界运转。没有【逻辑】的事物无法存在，存在的事物必然内蕴其内在的【逻辑】。而《冥渊的呼唤》，很大程度上映射了现实世界的【同等逻辑】。”41vS7
“换句话说——没有任何现象，会是毫无理由、毫无动机的。事物与事物之间，总存在或是明显、或是隐蕴的关联。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虚构的幻境】中，对其他的角色扮演游戏而言，也许只是纸面上的一种【自洽设定】——‘因为需要你出现在幻境，所以需要你出现在幻境’。但，在《冥渊的呼唤》里，这种现象必定会存在某种并未言明的、且具有来龙去脉和充分动机的【实际理由】。”41vS7
“您的意思是……我们的现状并非游戏单纯的【设定】，而是存在某种遵循现实逻辑的，隐蕴的【理由】、【动机】与【外因干涉】。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它。”41vS7
苏天打了个响指。本就絮叨的语气愈发急促，像是急着给路人布施天主教义的神棍。41vS73
“先前的理论，与【基本演绎法】相对应，被我个人称之为【逻辑驱动论】。说到底，这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点痴人呓语、和蠢笨的拙劣理论罢了，只是暂时拿来临场教学。所以，霍乱你并不用过多放在心上……”41vS7
霍乱一如先前般品位着这两个词语，感受到一种字里行间的神奇韵味。41vS7
“容我冒昧地揣测，您现实里的职业，难道是一位……”他也自己觉得这个答案有些荒谬，但心中居然有一种期待感，“哲学家？”41vS7
“很有意思的看法。”苏天微笑着说，“如果，我这般浅薄蠢笨的人，也能算【哲学家】的话，那么，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可以算【哲学家】。”41vS7
“虽然说……有点不礼貌，”霍乱有点不好意思，“但在下实在有些好奇……”41vS7
“二十一岁。是学生。”这家伙这么说着简短的自我介绍，分明微笑的表情，在晦暗的灯光下却更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难以描述的意味。“心理系在读。”41vS75
“原来如此。”霍乱稍稍恍然，“不止游戏中，就连现实里也在担当着心理医生吗……”41vS7
“不，你弄错了……”苏天纠正了他的说法，“不是【心理医生】，而是【心理学家】。这两个概念，很多人也经常会混淆。但实际上，后者是没有行医执照的，更偏向于一种理论上的学术研究。”41vS7
“那么，既然现在‘出口’也出现了。”戴鸟喙面具的年轻人伸手指向被‘嘴巴’撞出的洞口，“事不宜迟，我们也赶紧出去探索好了。”41vS7
他旋即走向手术推车旁，将那把用来切手指的手术刀揣进了口袋，并塞进了物品栏中。其他的，类似于医用酒精、止血钳、无菌绷带之类的器械，苏天也同样没有放过。41vS7
很快，他就将自己【物品栏】的六格容量给直接全堆满了。41vS7
病理证明（扫描件）X1、钥匙串X1、四号加长型手术刀X1，医用酒精（半瓶）X1、带齿止血钳X1、无菌纱布绷带X341vS7
其中，苏天从游戏舱外扫描得到的病理证明文件和之前得到钥匙串占据了两格。除此之外，刚刚从推车上顺来的各种器械占据了【物品栏】的其他四格，这些器械描述多是【灵阶】为【无】，且不带任何特效的普通道具，唯一的优点是都可以【带出模组】。由于苏天现在完全是一穷二白，又压根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顺手取用两把锋利度和质地还算不错的手术器械，算是聊胜于无。41vS7
推车的上下层，还剩有数目不少的，尚可使用的医疗耗材。苏天抽出了一把手柄和刃尖都稍小一号的手术刀，以眼神询问向霍乱。41vS7
“我就不了。”霍乱道，“我的【物品栏】已经被占满了，所有道具类别中，也只有消耗品可以进行堆叠，且堆叠上限和【物品栏】的最大容量一致。不过……”41vS7
他走向前，从推车上拾掇了一幅新的白色医用手套，交替穿戴在手上，将边缘拉扯整齐，算是遮掩住了皲裂粗糙的手掌表皮。霍乱扫视了一圈，因为所有仅剩的，尚未使用的医疗绷带都被苏天给顺走了……他便抓起用过的染血纱布，小心细致地将腕部的“黏液痕迹”给全部擦拭干净。既然没有表面伤口，也不必担心感染的风险。41vS7
“其实……我还想用酒精洗个手。”戴鸟喙面具的年轻人道，“然而……好像只剩下您刚才取走的那半瓶了，那最好就留作储备好了。”41vS7
听见这话，苏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事一般，随口问道，“你有洁癖？”41vS7
“有一点，但不至于形成病态的程度吧……也许是从小到大习惯了。”41vS7
苏天点点头，再度缓缓扫视了一圈房间，企图进行物尽其用的‘废品回收’，毕竟对现在的他来说，无论是什么垃圾货色，有总比没有好。更何况，在一些其他人看来是【垃圾】的东西，在他手里说不定能发挥出意料之外的作用……如果有超出现在【物品栏】质量的道具，那么，苏天不介意进行替换回收。41vS7
除了那本随身携带的【病理证明】，和作为【剧情道具】的【钥匙串】外，其他的，随手可得的普通货色，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被丢弃。41vS7
就在，苏天扫视整间密室的此时，已被“吞噬”掉一角的手术台上，某个体积细小的反光物体映入了他的眼帘。41vS7
苏天朝不锈钢平面缓步靠近，将其上放置着的那枚不明物品捻在了手中。41vS7
他缓缓翻覆过手掌的角度，很快，密布着猩红色血丝的幽深瞳孔，直直对上了苏天的视线。41vS7
苏天手腕猛地抖了一下。差点下意识地把这东西一下子捏爆。虽然说是“差点”，但其实，他的手掌已经本能地用上了些许力道，不过还好的是……手里的眼球比普遍意义上的材质似乎要“坚韧”许多，不像是那种装满玻璃体的脆弱货色。苏天又忍不住捏了两下，发现整体的手感更像是一颗橡胶球……41vS7
大概……自己和【眼球】这种“东西”还真挺有缘分……？41vS7
他尝试性将手腕悬在半空，轻轻松开五指，砸在手术台上的眼球果然顿地反弹了起来，同时发出了“噗叽噗叽”的声音，形变夸张，却又在下一瞬间完全恢复了原状，可见颇为不错的塑性……41vS7
……可以拿来，打兵乒球吧？41vS75
把玩了一阵，相应的道具信息随即主动地在他视野正中弹出。41vS7
【特效：可观原不可观之秽物，可见原不可现之惘魂。】41vS7
【备注：波长。光谱。色系。41vS71
可眼睛看到的东西，就一定是“真实”的吗？所谓的“真实”，是否仍属于另一种层面上的“局限”呢？41vS7
极不靠谱的年轻人光顾着阅读道具说明，失去双手关照的眼球腾跃于半空，“啪叽”一声摔在地上。41vS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