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殷离离和花挽情忙活了许久。412KP1
给殷离离选了两套衣服，一双女式板鞋，还有内衣、牙刷、毛巾、水杯等各种东西。412KP2
除了在花挽情问殷离离习惯用什么牌子的姨妈巾时，气氛有点卡壳以外，一切都很顺利。412KP13
一切零零总总下来，殷离离已经用掉花挽情接近一千块了。412KP
这当然是要还的。412KP3
殷离离把所有的发票单都折叠好，整整齐齐塞进了挎包里，打算回家以后好好把账目记上。412KP9
等到这些做完之后，回家之前，她们还需要去吃点东西。412KP
因为殷离离的关系，人太多的地方并不合适，但商业街广场处的座位却又大多是公共的。412KP
这让两个人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角落寻到了一家合适的餐饮店。412KP
做酸菜鱼的。412KP8
这家店运气不好，有一排座位被一个大型广告牌给遮住了，非常的不起眼。412KP1
于是一份香辣酸菜鱼，加上作为配菜的千张、火腿、油豆腐、金针菇和两瓶豆奶，构成了殷离离和花挽情的晚餐。412KP5
在上菜之前，殷离离兴致勃勃地玩弄起了自己的手机。412KP3
她现在终于可以用手机上网了。412KP6
一个小小便利店的暑假工自然没有周末休假这一说，不过相对的，她可以随时向苏阿姨请假，只要提前说好就行。412KP
“如果你怕来不及，等会儿我可以单独带着东西回去，你直接去上班也可以。”412KP
她也在玩手机，手指轻点屏幕，完成“武侠传”里的每日任务的同时，顺便看看公屏里的那些玩家又在怎么骂策划。412KP24
这种道理谁都知道，但是该抱怨的还是会抱怨啊，谁会对上班毫无怨言啊。412KP
...不对，好像眼前这个女人就从来没对工作产生过什么怨言。412KP
殷离离这时才意识到，花挽情似乎从来没在家里抱怨过工作上的事，甚至提都没提过。412KP1
她只知道花挽情是个手游策划，这是她在问花挽情为什么看编程设计的时候，花挽情告诉她的。412KP
“爸爸，我要吃鱼！”412KP6
就在殷离离在心里诽谤花挽情的时候，一道幼稚的童音从店外传了过来。412KP
男的三十岁左右，右眼角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女的则更年轻一点。412KP
而刚刚那道声音便是他们的孩子发出来的，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小女孩，身上穿着黑色的紧身舞蹈服，上面还印着XX国际舞蹈培训班的字样。412KP
男人在前台没有多少犹豫，直接要了大份番茄味的酸菜鱼。412KP4
可到了去冷柜挑选配菜的时候，这一家三口却出了点小插曲。412KP
小女孩闹着要自己挑，可她实在太矮了，连放在柜子上面一点的配菜是什么都看不到。412KP
男人露出无奈的笑容，带着宠溺和温柔，他把自己的女儿给抱了起来。412KP
在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右眼角的疤痕皱成了难看的形状。412KP
可小女孩没有在乎，她咯咯笑着，在被爸爸抱起来之后，给了他一个吻。412KP6
她只是无动于衷地继续玩着手游——或许也不能称作“玩”，因为花挽情从来没用过玩乐的态度去对待这个游戏。412KP
“不是都这么说吗？女儿亲爸爸，儿子亲妈妈，应该还是有些道理的吧。”412KP4
她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主要原因就是她...不，就是李乐比较亲妈妈，也算个自己做出的例证了。412KP2
“可我也更喜欢母亲一点。”412KP5
殷离离看了看花挽情，发现她仍专注地用手指轻点手机屏幕，似乎只是随口而言。412KP
“这种话都是泛泛而谈嘛，不能当真的，落到个人身上肯定还是不一样的。”412KP
殷离离先是接了下花挽情的话，随后换上一副感兴趣的神色，问道：“花姐姐你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跟你相像吗？”412KP
殷离离觉得，照花挽情这般模样，她母亲肯定也是个冷美人。412KP
花挽情看了一眼殷离离，女孩正趴在桌子上，双手垫着脑袋，从下往上看她。412KP
...明明不肯告诉我自己家里的事，现在却过来打听我的情况？412KP
花挽情有点想捏一下女孩枕在手臂上的脸蛋，看看它是不是有自己想的那么厚。412KP
“我小时候觉得她很厉害，因为我身边的大人都总夸她。”412KP
“说她有涵养，又漂亮，懂得多，做得多，是个很坚强的人。”412KP
“所以那时候在跟别的人说起她的时候，我都非常骄傲。”412KP
“自我开始有印象起，最初她是在百货大楼里帮别人卖衣服做导购。她没怎么读过书，连高中文凭都没有，也就能做这些工作了。”412KP
“一开始她也不在乎，可是后来她有了我，从我开始上小学之后，要花在我身上的钱就多了很多，做个普通小导购的工资就渐渐不够了。”412KP
“刚好那时候房地产兴盛，到处都在建房子，听说卖房子会有不少的提成，她就去做了一个售楼员。”412KP
“幸好那个年代文凭还是个很稀有的东西，不然按照现在这个标准，她连做个售楼员的资格都没有。”412KP1
“一开始她吃了很多苦，因为她以为卖房子跟卖衣服差不多，却没想到大家买房子比买衣服要谨慎那么多。她不怎么懂房产销售相关的知识，那时候也没有现在网络上这么多的销售经验、销售资料可以查，自然就很难把房子推销出去。”412KP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经常看到她在家里抱着各种资料在家里记着，背着。开始常常跟人打电话，一说就是一两个小时，还总陪着笑。比起之前，不知道忙碌了多少。”412KP
花挽情讲得很平静，并没有多少起伏，也不含多少感情。412KP
可随着她清冷又动听的声线，殷离离还是逐渐沉浸到了她说的故事中。412KP
“可是我母亲很快就发现，她做的还远远不够——时代变化得太快了，几年之间，她身边新来的同事学历就越来越高，不说还很稀有的大学生，至少高中文凭的已经到处都是了。412KP
“而像她这样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的人已经成了稀有动物，上升空间越来越有限，哪怕她业绩不错，升职的时候也不会考虑她了。”412KP
“于是她又去报了成人学校，在近30岁的年纪去做一个学生，每天抱着几本厚厚的教材去啃着，那段时间，每天晚上还会跟在读小学的我一起写作业。”412KP3
花挽情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嘴角微勾，仿佛又见到了那盏台灯下，跟她一起奋笔疾书的人。412KP
“最后努力总算有了回报，她得到了一张成人学校的文凭，这东西其实很廉价，并不值钱，也不能跟正规大学的文凭相提并论，但却给了她一个跨过门槛的理由，加上她的业绩很好，她成了个组长，工资总算高了些许。”412KP
“因为那时我已经要读初中了，而她想让我去读最好的那所。”412KP
“私立的，我到现在还记得，一个学期的学费要5600。”412KP15
“对当时的她来说，这已经是不小的压力了，因为她还有房贷、生活费之类的东西要承担。”412KP
“刚好那时候有一个她工作时认识的老板想开一家汽车4S店，需要一个销售经理。她就向那个老板推荐了自己。”412KP
“不懂汽车方面的知识，只能学；不了解汽车方面的品牌，只能记；不知道该怎么做活动，只能请别人教自己。”412KP
“那时除了周末，我每天吃饭都在学校，只有晚自习结束，晚上9点半回家后才能见到她，而且一两个小时后就会洗澡睡觉，继续第二天的学习。”412KP
“她没空管我，只能在偶尔的空隙问下我的情况，成绩怎么样啊，排名下降了没有啊，有没有努力学习啊。”412KP
花挽情顿了一下，看着殷离离，伸手摸了摸殷离离的脑袋。412KP
她用力揉了揉殷离离的头发，让殷离离眯起了眼睛。412KP7
“我那时候读书也很有压力，所以每次她不厌其烦地问这些东西的时候我都不是很开心。”412KP
“但每次回家，每次看到她在灯光下一遍又一遍看着看不完的文件，接着接不完的电话，学着学不完东西，就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抱怨的话。”412KP
“毕竟，那时候我已经开始懂事了，至少可以看清她眼角的皱纹了。”412KP
“那是我从小到大跟她接触最少的一段时间，却也是我对她印象最深的一段时间。”412KP
“我看着她飞速地变老，好似一瞬间就从我小时候那个漂亮，值得骄傲的妈妈，变成了一个喋喋不休，总是满脸忧愁和疲惫的中年女人。”412KP
“你妈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412KP2
“在我刚刚结束中考的那个暑假，她就病倒了。”412KP1
“肝癌，治不好，要的钱很多，她也不想治。”412KP2
“然后她在医院待了两个月，我陪了她两个月之后，她就去世了，走得很快，简直就像是厌烦透了这个世界一样。”412KP17
“在那段时间，我在医院照顾她，她还老对我笑。可我看着她，除了难过以外，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人，怎么可以憔悴成那副样子呢？”412KP4
殷离离怔住了，把自己趴在桌子上的身体端正起来，踌躇一番，小声道：“...抱歉，我没想到会是这样。”412KP1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回想过很多次，这是我第一次说给别人听，结果也没太多感觉。”412KP
“那你爸呢？他不分担一点的吗？”殷离离忍不住问道。412KP
“我没有爸爸，自小就没有。”花挽情平淡地回道。412KP2
“等到她死了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我家亲戚这么少——她背着家里人跟我爸私奔，了无音讯好几年，几乎跟家里断绝了联系，最后却又灰溜溜地回来了，肚子里还怀着我。”412KP6
“她连自己爷爷的葬礼都没有参加，而且怀了孕，却没有结婚，不肯打胎，不肯再嫁，也难怪那些亲戚都不喜欢她。”412KP
“所以，在她去世之前的日子里，打了许多电话，都没能找到一个愿意继续照顾我的人。”412KP2
“我跟她说不要紧，不用求他们，你也不会有事，会好起来的。”412KP
“最后，她居然打给了我爸，那个从我出生都没有见过一面的男人。”412KP
“我随她姓花，她叫我挽情，可直到她病倒了，死了，她想挽回的感情，她等的那个人都没回来看过她一眼。”412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