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嘴里再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甚至让我有了一种恍然隔世的滋味。他毫不避讳地向我再次抛出了橄榄枝，按理说他是现在才重新遇见我的，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着一种已经筹谋已久的感觉。直觉告诉我这相当的危险，可是我已经没有了第二种选择，容伋和族人都在他的手里，趁现在他还想跟我聊一聊，我或许还能争取一下。lqlhq
“嗯。”我点点头，表示附近有一座低矮平缓的小山坡，地方安静，视野开阔。他身边的军士对我颇为不友善，认为我暗藏祸心，我懒得跟他们解释，只对陶商问他愿不愿意相信我，陶商无所谓地点点头，让那些军士退下，只让周泰蒋钦挑了几个亲卫远远地跟着我们。lqlhq
“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岁月倒不曾蹉跎你半分。”陶商站在山顶，张开双臂呼吸着清新而冷寂的空气，语气之间竟然颇为感慨。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去抚摸我的脸颊，只不过抬到一半之后哑然失笑，又把手缩回去了。lqlhq
小心地后退了半步，我的回答礼貌而生疏，尽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语气来回应他。不知不觉，眼角又有些发酸了。lqlhq
“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穿大红色的衣裳，怎么改穿这么素的白色了？”lqlhq
“那只会让我想起满眼的血...所以不穿了。”我摇了摇头，摆出一副通透的架势，向他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陶府君大可不必如此旁敲侧击，现在我的族人和容伋都在你们的手上。府君但有驱使，我也不能说一个‘不’字。”lqlhq
他很好看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有些落寞的情绪。半晌之后他突然对我说：“阿尔其玛，想要恢复你父王在时昔日的荣光吗？我们可以做个交易。”lqlhq
我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的脸，听他慢慢跟我讲起了他的想法。lqlhq
而直到他讲完，我才反应了过来，好大的手笔啊...他的目标或者野心，不是只在这汉地，而是连鲜卑都盯上了。扶持容伋上位，和其他部落争夺鲜卑内部的话语权。不要求让鲜卑人羁縻称臣，而是要在鲜卑人内部更化改制，遵从大汉的律法，改用大汉的姓氏，学习大汉的文字，改穿他推行的改良汉服，在草原上筑城，改游牧为定居，接受大汉安排的相关官吏和驻军，同样在他的治下，鲜卑人也可以像汉人一样谋生，一视同仁。lqlhq
“这种梦想听上去挺美好的，但是这种不切实际的话，陶府君还是省省吧。”我只觉得有些可笑，觉得他还是像从前一样想骗我。怎么可能，汉人和鲜卑人绵延了几百年的仇恨，根本没有办法调和。他说的这几点，每一点都足以让鲜卑亡国灭种。他的兵士虽然强盛，但是这草原到底是胡人的天下。lqlhq
“小女子已经被骗的够惨了，也已经不会那么容易中你的计了。”lqlhq
陶商砸了咂嘴，两手一摊对我表示道：“我不想骗你，我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要从根上让鲜卑人亡国灭种——仅此而已。”lqlhq
“但是对于百姓，对于你的族人们来说，是不是鲜卑人有那么重要吗？阿尔其玛，如果你是生活清苦的下层平民，甚至是奴隶，希望过上更好的生活吗？你希望着和平，那什么是和平？商也不知道，但是从今之后我只希望大汉的境内，没有一个所谓的蛮夷，因为他们都是大汉的子民，是汉人。”lqlhq
我的眼睛微微一亮，惊讶于他的野心，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关窍。lqlhq
或许部族首领们不愿意，因为他们并不需要为一日三餐而担忧，他们可以享受来自于牧民和奴隶们的进贡，奢华无度也好，安享其成也罢，在那些部族首领和贵族们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lqlhq
那些牧民和奴隶真的会把这种无理的剥削当成理所当然吗？lqlhq
想必那些清贫的牧民和奴隶们都向往着大汉帝国的丰衣足食吧？陶商在徐州一带政绩斐然，想必已经是有了一定的主意。lqlhq
得到了百姓的支持，再凭借强大武力威慑，杀一儆百。或许还真的有可以成事的可能。lqlhq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几年之后你或许就会理解了。虽然现在的条件还不怎么成熟，但是有一句话叫做，发展才是硬道理，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永远都是发展。或许没过几年或者几十年，你们草原上的族人就该‘能歌善舞’起来了。”lqlhq
他对我说着一些我并不理解的话，为了和平？天下大同？这种梦想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这真的会是一个杀伐果断至极的人该有的理想吗？lqlhq
然而...我却想相信他，斩断仇恨的锁链...在我看来比什么都重要。的确如他所说...我们鲜卑人嘴上说自己是昆仑神的子孙，勇武豪迈，不畏惧苦难。可是实际上谁都羡慕着汉地安定而富足的生活，做鲜卑人还是汉人，那一种能活的更好，当然他们就想做哪一种人了。lqlhq
在这次会面后，他回到了汉地，将我和容伋都带了回去。lqlhq
再之后，我看着他竟然真的一步步达成了当年他向我描绘的蓝图。已经跟汉人没有区别的容伋就要被他重新派到鲜卑任职了，我却要继续作为“人质”留在汉地。lqlhq
“姑姑，你要多保重。如今我也走了，日后要是那个人再敢骗你，你一定要写信给我，我一定给你报仇。”lqlhq
我只是含着眼泪，看着他们两个似乎还像在置气的模样。容伋已经英气逼人，甚至比我都还要高了一些，我最后一次抱着他轻轻哭道：“容伋，你现在也是个大人了，别老是逞一些小孩子的脾气。阿爹跟和连也肯定希望你好好的，一定要在那里好好干，也要好好爱护族人们。此去路途遥远，一定要千万保重。”lqlhq
“姑姑，你放心。我都记清楚了。”他抓着我的手，笑着点点头，露出整齐的一排牙齿，非常自豪地说道；“想致富先修路，再穷不能穷教育，少生孩子多种树。”lqlhq5
那一晚，我又破例喝了一点酒，如果父王跟和连看到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会为我感到高兴吧。一直作为鲜卑公主的我，终于像是完成了大部分使命一样，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lqlhq
第二天等我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晕。他看来已经醒过来很久了，一直用单手撑着脑袋，嘴角泛着若隐若现的笑意，那双很好看的桃花眼一直盯在我的脸上。lqlhq
他果然又在用那种熟悉之后就贱兮兮的声调，对我开着玩笑。我装作听烦了地样子，两手捂住了耳朵，自顾自地嘟囔了起来：lqlhq1
“要不是为了和平，担心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白骨如山...我忍...”lqlhq
我果然还是很想收拾他一番，但是正当我转过身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又庄重了起来，起身迅速穿好了衣服，向我伸手勾了勾：“今天我有要事跟你有关，跟我一起去吧，快起来啦。”lqlhq
什么呀...装的那么郑重其事的模样。我问他又不说，只是欲迎还拒地一直强调对我很重要，本来还打算在床上赖一会儿的我几乎是半强迫地被他拉了起来。lqlhq
开始我还有些不情不愿，但是后来就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他仿佛很得意地让我猜一猜要领我去看什么。我摇了摇头，懒得去猜，他的心思那么多，我又怎么可能猜得出来。lqlhq
映入眼帘的一片火红，我在恍惚间竟然如同置身在鲜卑，处在一片“玛尔其玛”的树林里。但中原应该是不应该有这种树的，伸手接下一片叶子,想了想这应该是中原的枫树。lqlhq
“从前，我答应过，要为你种一百棵‘玛尔其玛’。但是中原没有这种树，只能种下这几百棵枫树了，可不知道算不算是完成了我的承诺。”lqlhq
“好漂亮。”我默默地感慨了一句，原来他竟然还记得当年的事情，简直是如梦似幻的滋味。lqlhq
“你会原谅我吗？”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小心地放在了我手里。我低下头一看，是很久以前我们两个大婚的时候挽在一起的发丝，他连这个居然都一直留着。lqlhq
“我的父王和叔父死在你的手上，父王的基业也被你毁了。你曾经夺走了我的一切，大仇至此，我怎么可能选择原谅？”我的眼角又开始不自觉地湿润了起来，现在在已经身居高位的他面前说出这种话，真是有一点不知好歹的意思。但是我不想隐瞒自己，而他似乎也料定了这些，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等待着我的下文。lqlhq1
“也不想，我累了...除了容伋跟族人，累到什么都不想要，什么也不想求。你背叛过我，杀死我的至亲...可即使这样我都没有办法杀了你，说自己除了恨就再也没有别的感情了。”我的眼睛里又充盈着泪水，但是这时的我一定是笑着的，我对他说，“所以我选择放了你，也放过我自己。把我们曾经的甜蜜、亏欠、失落、全部都放过。”lqlhq
“那...阿尔其玛，我们这算是重新开始吗？”他转过身，缓缓地将我拥在怀里，让我的前额贴着他的肩膀，轻轻地向我的耳垂吹着气。lqlhq
“当然不算。”我昂起头，露出有些狡猾的微笑，“只是将错就错而已。”lqlhq
“叫檀小枫。”lqlhq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