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日后怎么也不愿承认，但当时，肖恩的双眼难以控制地瞪得浑圆，呼吸也一时屏住了。43n2P
因为克里斯蒂娜穿着的不是之前在贝多芬故居见过的那套宽松的运动装，而是女性通常去健身方式时才会穿的紧身衣裤。带有一截很短的袖子的上衣是黑色的，紧身裤则更灰一些。43n2P
而看见对方一时望着自己说不出话，克里斯蒂娜的嘴角露出一抹胜利般的微笑。只是肖恩当时并未注意到这些，之后自然也记不起来。43n2P
克里斯蒂娜既没穿鞋，也没穿袜子，柔软的脚掌无声地一级级踩下透明的玻璃台阶。直到她一脚踩上客厅名贵的木地板时，肖恩才恍然回过神来。43n2P
克里斯蒂娜显然对这个问题非常失望。“什么啊？我下来难道不应该穿上衣服吗？”43n2P
“可你之前穿的不是这些，”肖恩说，“你怎么会有其他衣服？”43n2P
“我——”克里斯蒂娜顿时被问得脸红了，“回了趟家……”43n2P
之后，她开始试图转移话题。肖恩见她两手背后，跳到茶几旁。“你在一个人喝酒？为什么不睡觉？”43n2P
“你为什么不睡觉？”肖恩不会这么轻易就上当，“你不是说自己很累了吗？”43n2P
“我——呃——”克里斯蒂娜像是没预料到肖恩如此难缠，身子向后仰了仰，“我在陌生环境下睡不着！”43n2P
到这会儿，克里斯蒂娜彻底不再掩饰了。她径直坐在肖恩身边，拉开另外一听啤酒，摆到肖恩眼前。“你到底喝是不喝？”43n2P
肖恩盯着那涨红、任性、生气还带有些可爱的脸庞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和她碰了酒。43n2P
“我知道，”但克里斯蒂娜只喝了一口，就把啤酒放回了茶几上，“你是从‘未来’回来的。”43n2P
“你知道？”肖恩对此有些吃惊。从前，他不认为克里斯蒂娜这种级别的IMCC探员有资格知晓此事。43n2P
她在沙发上抱起双膝，从眼角射出的好奇目光，穿过丝丝长发的遮挡，打在肖恩脸上。43n2P
但克里斯蒂娜忽然变得害羞起来，她把头转到另一边。“没什么……大骗子……”43n2P
但肖恩隐约体会到了克里斯蒂娜的意思。毕竟自他们见面那天以来，同样的问题也在一直困扰着他。43n2P
可刚张开口，他的手机却在茶几上“嗡嗡”地跳动起来。43n2P
“肖恩先生？”电话另一头的IMCC探员说道，“抱歉，我们可能拖得太晚了。但您要理解，您送来的人虽然口头上愿意配合，但潜意识里还怀有相当程度的抗拒意识，我们进展不顺。”43n2P
IMCC掌握的这门技术尚不纯熟，因而在具体实施上需要满足多重前提。最首要的一点，就是被窥伺记忆的对象必须完全敞开心门。哪怕是在潜意识中稍有一点抗拒，都会对整个过程造成极大阻滞。43n2P
而他早已对结果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这场“游戏”中，巴尔·肯特一直遥遥领先。难以想象他会如此轻易露出马脚。43n2P
“我们正在做进一步尝试，”听筒另一头的人说，“目前为止，我们无法重现出当时的整个场景。我们只得到一张人像。”43n2P
“正在进行。如果您想看的话，我这就可以给您发过去拷贝。”43n2P
“有新的进展我们再联络您，”对方说，“您今晚还是随时可以接听吗？”43n2P
肖恩望向身旁的克里斯蒂娜，而她也在看着他。明亮的双眼炯炯有神，没有丝毫困意。43n2P
电话挂断了。肖恩放下手机，打开对方传过来的图片文件。克里斯蒂娜也靠过来一些，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野百合花香。43n2P
而那照片看上去相当奇怪，它有点儿像是那种画到一半、但尚未来得及填充背景的黑白漫画。43n2P
明显属于巴尔·肯特的三分之一张脸占据了相片大半的篇幅，但在右下角的留白中，还有一张人脸浮在那儿。它位于巴尔身后数米远，这样的距离，让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不太像是共犯。43n2P
而之所以说“浮”，是因为人脸所属的身子部分，在绘画时所使用的线条明显虚浮。如果不仔细看，就像是没有一样。43n2P
这就是受验者潜意识试图封闭大脑造成的结果。肖恩看到这里时想道。43n2P
但如那位探员所说，面部倒是十分清晰。肖恩说不上他可能是哪里人，但他有一头黑色打卷的中长发，双眉倾斜的角度和高高的鼻梁共同夹成了一个“V”形。而这构成了这张脸带给人的主要印象——一个撒旦式的、狡黠的地狱恶魔。43n2P
肖恩不认识这个人，于是他把手机向克里斯蒂娜挪了挪。“你认识他吗？”43n2P
但克里斯蒂娜当时的表情令人费解。只见她抿起下嘴唇，认真地盯着照片上的人脸看了近一分钟，才摇摇头说：“没见过……”43n2P
“他会是给杜大师送《贝多芬传》的那个人吗？”可当肖恩想这么询问时，对方的一句话却提醒了他。43n2P
肖恩当即给是夜在科隆机场执勤的IVAC探员打去电话，让他们抽出两个人手，去杜长廷下榻的酒店对比监控录像。挂断电话后，他把照片发给了他们。43n2P
而克里斯蒂娜则灵巧地蹦下沙发，或许是喝醉了酒，她的脸颊在当时泛着可爱的粉红色。43n2P
“那么，又要等了？”她稍稍向肖恩探出身子，“看来酒不够用了！”43n2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