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佳莹快刀斩乱麻般地解决了本·莱因哈特。后者可能自从事业有成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语无伦次、手足无措。kY0En
但他毕竟还是个真正的绅士，再三确认过她的心意坚如磐石后，他心灰意冷地离开了医院。kY0En
林添羽在那期间一直在旁观察着他们。本一个人走开后，她颇为钦佩地对韩佳莹点了点头。kY0En
她又回到病房，陪艾娃聊了会儿天，之后继续下午的工作。但她总感到心不在焉，又不说上来为什么。下班后，她一直留在医院陪着艾娃。接近凌晨，对方睡下后，她独自步行回家。kY0En
科隆十月的夜晚稍显寒冷。一阵风吹起，许多灰黄的落叶从脚边飞过。韩佳莹拉紧风衣的领子，把半张脸埋入进去。kY0En
直到这时，下午那阵心不在焉的感觉仍在困扰着她，而且更添了几分仓促。她的心脏突突作响，心底像是有什么事忘记了做，但总也想不起来。kY0En
她沿着汉萨环大街向埃尔夫街走去，心里思虑着那件忘记了的事。医院，汉萨环，埃尔夫街，家、家、家……kY0En
肖恩现在也住在埃尔夫街，而且比她的公寓还靠近通往汉萨环大街的交叉路口。韩佳莹想起自己要做什么了，于是赶忙从风衣中掏出手机。kY0En
“你在家？”这么问着，她重新走起来，而且加快了脚步。kY0En
“嗯，”肖恩说，“八点回来的。巴尔·肯特最后留下的谜题令人费解，我们暂时没有头绪。”kY0En
“上次去你家，就没见冰箱里有什么正经东西。你不是号称自己会做饭吗？”kY0En
“其实，我吃完挺早的了。我在街角的Döner（音：多曰讷儿，算是土耳其的肉夹馍）店等你？”kY0En
“不，”她说，“你在家等我。我家有食材，拿去你那儿做。我马上就路过你家了。你没饿到等不了半个小时吧？”kY0En
挂断电话，韩佳莹快步横穿过马路，拐进埃尔夫街。她没看交通信号也没走人行横道。心情急迫，顾不了这些了。而且那时候马路上也没多少车。kY0En
他们的公寓在马路同侧。而只要走上埃尔夫街，肖恩的公寓就几乎近在眼前了。他家卧室的窗户是临街的四层，那时屋内橙色的灯光亮着，窗帘被拉开，她望见一个个子很高的黑色人影等候在窗旁。kY0En
“马上回来！”路过窗下时，她看清了肖恩的脸，“等着！”kY0En
之后，她低下头，快步从窗口下走开。她竭力控制着步伐，以让自己的背影看上去没那么仓促。kY0En
回家后，她迅速从冰箱里收拾出几样食材。都是旧的，不新鲜，而且她一时也想不出这些东西混合到一起能做出什么来。kY0En
但无所谓。“去肖恩家做饭”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kY0En
出门前，她特意换了身衣裳，然后格外仔细地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外表，再补上些必要的淡妆。kY0En
然而，当她满怀期待地返回肖恩家楼下时，却看到卧室的灯灭掉了。起初她没有多想。肖恩总不至于等得不耐烦睡下了，不过二十几分钟而已。他肯定是去客厅等她了。kY0En
于是，她按响了楼门的门铃。几分钟后，她仍然吃着闭门羹，对讲器里也没有任何回应。kY0En
借助路边的街灯，她望见肖恩家卧室的窗户紧闭。窗帘没有拉，但黑暗的房间不见半点儿光亮。真的像是没人在的样子。kY0En
韩佳莹本想喊肖恩的名字试试看，但考虑到时间已经很晚，如果吵到邻居，肖恩日后怕会很难堪。kY0En
而且她出门还忘记带手机了，那东西留在她之前穿的大衣里。她抿抿嘴，只好打道回府。kY0En
他最好有个解释。她忿忿地想着。“合理”的解释，为什么短短二十几分钟，就一声不吭地放我鸽子！kY0En
所谓“合理”，指的是那解释足够平息她此刻胸中的怒火。否则，就什么都是“不合理”的。kY0En
回家的路上，她感到路灯不再如来时那般明亮，可能是城市的供电出了些问题。气温也仿佛比半小时前低了几度，马路上尖啸而过的汽车，也像是在嘲笑她的痴情。kY0En
那个感觉又来了，什么人在监视她。而且这次，或许是目睹到她吃下闭门羹的尴尬一幕，那视线中还多出了几分嘲弄。kY0En
“林添羽！”她丢掉手中的塑料袋，对着空气大喊道，“你出来！”kY0En
没想到的是，那个高大的身影竟徒然显现在背后。韩佳莹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后接连向反方向跳了几步。kY0En
她就像是条猎犬。韩佳莹想。她可真是个惹人厌的家伙。kY0En
“嗯，有人在跟踪你。”过了一会儿，林添羽仿佛确认了什么，咧嘴一笑，“还是熟人！”kY0En
“不就是你么？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需要保护。请你做自己该做的事去吧！”kY0En
“我不是说在自己。”林添羽倒不否认“跟踪者”的身份，“有别人在——啊，这就走了？真够害羞的，”她无奈般地两手将插在腰间，“那女孩儿！”kY0En
“你是在指——”韩佳莹质问道，“你和你的分身吗？”kY0En
林添羽掌握着某种精深的魔法，她有能力无限制地制作出自己的分身人偶。那些也可能不是人偶，因为它们就和她一样：强大、美丽、诡秘但招人厌恶。kY0En
“别这样，”这时，林添羽仿佛无语地望着她，“我可是被派来保护你的。”kY0En
“难道说——”她一脸阴险地凑上来，“你是为了肖恩才想赶我走的？”kY0En
“不——”被猜中心思，让韩佳莹一时乱了阵脚，她被迫向后退了两步，“不是！”kY0En
“真的很奇怪，”可对方并不相信她。林添羽一手摩挲着下巴，像看动物园里正在发情的动物一样打量着她，“你为什么会对我抱有敌意？这可不好，小姑娘，过分的嫉妒搞不好会拆散你们这一对。”kY0En
“什——什么？”韩佳莹感到自己的心脏忽然跳得厉害。kY0En
“你不是没有情敌，小姐。而且你的情敌还很厉害，各方各面——”说着，林添羽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走了一番，“都很厉害，而且可能比你还厉害。”kY0En
即便当时正穿着厚实的大衣，韩佳莹也感到自己仿佛被看穿了底细。她的脸热得发烫，两手不知所措地捂住了胸口。kY0En
林添羽叹了声气。“这样下去，你会输的。你的情敌比你主动，而且近些天和肖恩走得更近。她刚才就是耀武扬威来的。”kY0En
羞愤交加的韩佳莹再也听不下去了。不知怎的，一柄手术刀出现在她手中。她没想那么多，随手把它挥了出去。kY0En
“唔！”林添羽动作敏捷地躲开了，并在后续的追击中频频后退，“冷静，韩小姐，我可是在帮你——”他又躲过一刀，“在你和她之间，我是站你这边的——”又一刀，“那不过是个崇拜肖恩的小丫头片子，你才是——”kY0En
就在这一句话上，手术刀锐利的刀锋划破了她的右眼角。看到那一缕血迹如泪水般从对方脸庞滑落，韩佳莹瞬间恢复了理智。她楞在原地，手术刀“当啷”落到地上。kY0En
“够种啊……”她低声嘟哝着什么，“够种啊，人类……”kY0En
“对——对不起。”而那时的韩佳莹忽然完全厌恶起自己来。她可能不是个什么高尚之人，而只是个疯狂的醋坛子罢了。kY0En
但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被一掌推翻在地。推倒她的力气力大无穷，根本不是她对抗得了的。她感到自己就像是一段破旧的栅栏，被骤然而至的暴风所掀飞。kY0En
韩佳莹躺在冰冷的街道上一阵头昏眼花，后脑和背部痛得像是要裂开。接着，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又扼住她的咽喉，一把将她提离地面。kY0En
那手掌随后横向一挥，她被重重地甩到一根灯杆上。背部的疼痛尚未消退，却又撞击到坚硬的金属，发出一声闷响。kY0En
韩佳莹为此经历了一阵短暂的失明。等到视力恢复时，她看到那只手已改为紧攥着她的大衣衣领。kY0En
林添羽的脸上已不存在任何东西，而只剩下一片漆黑的阴影。那仿佛是张面具。没有五官，没有表情。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就像是深邃的宇宙，却不存在哪怕一粒星辰。kY0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