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华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依芬的背后，让她忍不住吓了一跳。经过了这几年的相处，依芬仍然对此觉得相当不可思议，为什么，理论上体重比自己还重上几千克的符华，无论怎么行动，都能够收敛好自己的气息和声音，无声无息的靠近别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被人发现。3vCm91
反过来自己呢，明明体重比她轻，但怎么踮起脚尖都会被其他人轻松发现，现在除了符华，连程立雪和特蕾西亚都可以做到这一点。也就是特蕾西亚，还偶尔会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给自己留一些面子。3vCm9
事实证明，如果要玩捉迷藏游戏，只要轮到自己当鬼，那就是谁都找不到的节奏。曾经，依芬还可以安慰自己，是自己的白头发暴露了她的行踪，是不可抗力，但随着特蕾西亚躲藏的技术越来越好，她自己也不好意思提这种“理论”了。3vCm9
符华看着依芬浑身像是过电一样的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把手放进了被窝中。若做出这番动作的是程立雪或者是特蕾西亚，她定然会觉得，是这两个小家伙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了，比如说，偷吃零食，或者是因为好奇偷偷用了依芬的护发素。3vCm9
但既然是依芬，那这代表的，也只是某种，下意识的动作罢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符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将心中生起的某种可怜的情绪驱散。3vCm9
区区数年的相处时光，果然，还是无法让依芬信任周围的环境，她一直在不安，在她的内心深出，仍然是紧绷的，或许只有真正回到逆熵，她才会安心下来吧。3vCm9
但这并不意味着依芬会需要可怜，同情，这反而是对她的一种不尊重。而且，若是她信任了天命，那才会是真正致命的行为。3vCm9
虽然时常被符华这种神乎其神的潜行技能给惊吓到，但依芬回头确认了是符华之后，也放松下身体，语气也恢复到了平常懒懒散散的状态当中。3vCm9
符华迎着月光，对依芬挥了挥手，在她的右手中，正握着用丝带系好的一卷纸。符华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墙角支楞起耳朵的特蕾西亚扬了扬下巴。3vCm9
如此细小的肢体语言如今依芬也能心领神会了，她最后一次帮特蕾西亚塞好被子，将血手圣徒放进了特蕾西亚的背包中，小心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3vCm9
领着依芬走到了水井边，符华看着依芬下意识地就靠在了井栏上，皱了皱眉头。这实在是，有些松懈啊，不说如劲松一般站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她也应该稍稍有些战斗人员的自觉吧。这种动作，要是遇到敌袭怎么办。3vCm9
强行止住在这里又给依芬加练的想法，符华安慰着自己，反正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想让依芬学会真正战斗的技巧，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备考准备的。种下什么样的种子，就会得到什么样的果实。3vCm91
踩着有些湿滑的苔藓，依芬先把手放到了井栏之上，在摸了一手露水之后，嫌弃地甩了甩手，看向了符华，“是又发生了什么么？”3vCm9
依芬稍稍惊讶于手中轻盈的质感，从刚刚的抛物线来看，自己手中的，是一张纸。符华竟然能够精准的将一张纸扔到自己的手中，依芬在心中再次感叹了一声符华武艺的高超。3vCm9
在月光下，依芬展开了卷好的纸张，上面具体的字迹在昏暗的环境下辨识不清，但在这张纸的角落，因为滴加红蜡而增加了重量的地方，那鲜红的天命大主教的印章依然强烈的刺激着依芬的眼睛。3vCm9
依芬握紧了拳头，想要卷起手中的纸张，但失败了，重新放下手。依芬看着符华，用着和她同样沉静的语气，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异的事情，“没什么，是我的，竞选圣女的申请表。”3vCm9
“是么……”就连符华也一下子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她看了一眼依芬，看着她低下头，盯着水井旁的烂泥，好似是什么引人入胜的风景。3vCm9
符华早就知道，依芬一直在被沙尼亚特家的刁难，事实上，自己是依芬唯一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她也见识过依芬因为沙尼亚特家的出尔反尔而气的砸坏了自己明代的笔筒，因为沙尼亚特家临时修改竞选规则而摔碎了自己清代的花瓶。3vCm92
在今天，她们都还在讨论着，有什么方法能够拿到沙尼亚特家无法反驳的认证。3vCm9
但来自奥托的帮助并不会让二人，尤其是依芬感觉到欣喜，这只会强化依芬心中的恐惧。这是奥托明明白白的在告诉依芬，“我，一直在看着你。”3vCm9
三年多来，依芬几乎没有迈出过自己山门的一步，外界的风风雨雨都与其无关，奥托的沉默也让依芬刚刚有些忘却了来自奥托的威压。但这封信，这份不请自来的帮助，却强行将这个被有意雪藏的事实重新勾起。3vCm9
被平淡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遮盖的记忆被重新唤醒，符华觉得此刻的依芬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三年前，她不是程立雪和特蕾西亚的理科老师了，不是那个笨拙备考的，叫苦叫累的女武神考生。3vCm9
她是天命大主教的俘虏，是奥托的一枚好用的棋子，而现在，棋手正在催促着棋子在棋盘上前进，棋子除了听从，别无选择。3vCm9
“没关系，符华。”依芬笑了笑，她的语气平静，“你看，奥托还是很看重我的嘛，路都帮我铺好了。不用担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就是奥托也不答应啊。”3vCm9
虽然是和自己一样的语气，但符华知道，自己的波澜不惊来自于自信，来自于千锤百炼的意志，来自于处变不惊的冷静。可这些，依芬都没有，这只是如同肥皂泡一样的东西。看起来色彩斑斓，实际上经不起任何冲击。3vCm9
或许之前还只是不能肯定，但当这张纸拿到手中时，一切就已经可以确定了，“竞选圣女”并不仅仅只是依芬自己的意愿，或许，从更早，更早的时候开始，奥托就已经计划着，让依芬这么做了，甚至让她拥有这样的动力都是奥托计划的一环。3vCm9
若只是依芬一心想要如此，奥托没有任何理由在这种时候帮她一把，以那个男人的性格，肯定会要求依芬付出更多，来交换得到这张许可的。3vCm9
而有什么，会比自己的一切反应都在另一个人的计算之中，还要让人感到畏惧呢？3vCm9
依芬一闭上眼，一想到自己不能作为奥托的棋子达成他的目的，塞西莉亚和玛丽的脸就会浮现在她的眼前。那个人前总是摆着完美的笑容，只在没人的地方会露出担忧的孩子，那个已经被家族的使命束缚住的玛丽，还有那个宛若地狱的产房中，婴儿的哭声就仿若魔鬼的啸叫，都在敲打着依芬的内心。3vCm9
她已经不能停下来了，就算是作为奥托的棋子。依芬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拒绝奥托，因为她没有理由拒绝。哪怕她看穿了奥托的部分计划，她还是只能，也必须按照奥托给自己指定的角色继续演下去。3vCm9
她一直都在奥托的棋盘之中，从未脱离。那是不管用什么平淡的日常都无法遮掩的事实。奥托不是没有想起自己，他只是静静等待着，唤醒自己这颗棋子的时机。3vCm9
克制住将手中的申请表撕成碎片的冲动，依芬颤颤巍巍地将其重新卷好，等会儿还要在上面署上自己的名字，署上奥托赐予的，“依芬·沙尼亚特”。3vCm9
就在她低着头，专心卷着手中的纸张时，符华突然走上了前，抱住了她。3vCm9
虽然只有一刹那，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时候。依芬还是惊诧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符华。3vCm9
符华背对着她，让依芬无法看到她的表情，更无法揣测她的用意。符华停顿了一会儿，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缓缓向自己房中走去，只在进房前，她的声音才幽幽传来，“如果害怕的话，就想想普朗克教授，还有你的约阿希姆吧。他们都不会答应的。努力活下去。”3vCm9
依芬挺起身体，看着符华关上了房门，回头望向了空中的月亮，虽然符华并没有说出口，带着神州人特有的羞涩，但依芬已然在心中补完了她还少说的那句话，“还有我”。3vCm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