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茫然，是真的茫然，脑袋一片空白的那种，而不是隐约记得只是暂时忘了在搜寻记忆时的没转过弯。lpttI
顾廉止呆愣在原地，此时不禁想起前朝诗作，那一句“拔剑四顾心茫然”。lpttI5
她脑袋里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因而不管怎么看，该空白，还是空白，徒劳半天，也只是将师父的样貌记在脑袋里，记了个七八分。lpttI
平心而论，苏夜南的长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双目盼盼，娇波流慧，嘴角一点美人痣，看上去完全还是少女模样，然而晶莹纯净的俏丽面容之下，是前凸后翘，玲珑有致的身子，是与弱柳扶风的瘦削迥然不同的丰腴。lpttI
这样强烈的反差，着实也把顾廉止给吓得不轻，女子居然还能发育成这样。lpttI1
她暗自庆幸自己算是比较贫瘠的，若是胸前坠着两团滚圆，想想就觉得日常生活都会很碍事……lpttI5
而如此身材，也成了困扰苏夜南许多年的麻烦。原因就是她发育的比较早，长势又比较迅猛……大约十六岁时，就有了如此勾人身姿，被姐妹姑嫂在身后指指点点，很是自卑。lpttI1
也正因为此，她刚进惜春院那会儿，外出侍奉宴席之时，极易受男性官员青睐，后来为避免招惹事端，便转而退居二线做起了琴师，再不抛头露面。lpttI
苏夜南看顾廉止檀口微张，眉目清稚，一脸茫然的样子，只当她是真的不会，根本想不到她会借机被自己的样貌吸引。lpttI
五音，即宫、商、角、徵、羽，中国古代仅有这五个音阶，而不像西方文明有七个音阶。lpttI8
因而五音不全一词，认真说起来，是东亚地区的限定词，放到西方，应该叫七音不全才是。lpttI
至于这五个音，算是基本常识，有时候军中传递密函也会以此编码掩饰，顾廉止对此还是知道的。lpttI
苏夜来也不再为难她，上来便开宗明义道：“在我眼中，琴不似管、籥、钟、磬那些乐器，必须辨围径，别厚薄，斤斤计较于累黍制剂的那一套办法，若是制作少有失宜，音声便即乖谬，终难使律法昭信千古。”lpttI
“相反，琴最能体现乐律本原，好比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转七条弦为五调，我们先定一弦为宫声，不用管它是紧是慢，是清是浊，也不拘它是正是外，是谓左右逢源，调无不备。”lpttI
她适时走过来，随手拿起一根琴弦，为她示范了一下，道：“自古以来，宫调的高低其实并无定论，紧慢合度即可，既然定下了宫调，剩下四音也就有了依据，常用的一调为正调，其它都是外调。外调先放到一旁，撇开不谈，以正调为根本，你能定好这正调，初学的曲子基本都能弹一弹了。”lpttI
“至于十二律，我们可以用三分损益法来确定……”lpttI2
三分损益法是将一个八度分为十二个不完全相同的半音的一种律制。lpttI
各律从低到高依次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十二律又分为阴阳两类，凡属奇数的六种律称阳律，属偶数的六种律称阴律。lpttI4
苏夜来为顾廉止细细讲解什么是三分损益法，如何通过宫弦的长短来依次求取徵、商、羽、角诸音等等内容。lpttI
自她这么一说，顾廉止也就明白了，其实这三分损益法在《管子》、《吕氏春秋》等等很多典籍中都有记载，内容大致都差不多。lpttI
只是她当年看书，粗糙扫过两眼，觉得无趣，就当作没看到翻了过去，并未用心读下去。lpttI
苏夜来不厌其烦，说完了这些，又教弦间徽际等等基础乐理知识。lpttI
这些最基础的琴理、乐理知识，虽然稍显枯燥，却是学琴的根本，如万丈高楼平地起，前置条件还是要把地基打的牢靠才行，都是非常浅显的道理。lpttI
顾廉止深知此等机会极为难得，凝神倾听，不敢错过一个字，不懂的就先硬生生记住，以期过后再请教。lpttI
如此一番下来，前前后后十余天，才弄懂明徽辨位，完成了基础教学，自小白进阶成了准新手。lpttI
转眼间，大半年的功夫过去了，天气逐渐转凉。lpttI1
半年时间里，每日上午读书写字，下午便是学琴的时间，到了晚上，顾廉止才有片刻喘息之机。lpttI
不过日复一日的固定作息，总有枯燥之时，幸而有聂云晚相伴身旁，时不时闹出点笑话，倒也不是那么枯燥，甚至她渐渐习惯了有个人陪在身边，总是娇声娇气地提出各种小要求，逗她玩的感觉。lpttI
顾廉止深感这半年的光阴没有虚度，比之前世枯燥的行军打仗要有趣得多，同时，学琴也的确对心境和精神有不少好处。lpttI
也多亏茹梦槐大方，愿意白养她这个不事劳作的米虫，一样就是半年多，才将她这具有些孱弱的身体养的健康了不少。lpttI
在高强度的修习之下，大部分时下初学和常用的曲目，她都会了个七七八八，不说是什么大师级别，但去街边茶馆弹曲，混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lpttI
而且这个行当本身就是极度看重经年累月的积累和练习，短时间内也只能达到如此高度了。lpttI
至于之后的路能走多远，除了毅力外，还得看个人悟性。lpttI
那书中所录的《风雷引》，她只在身边无人的时候偷偷弹过，比之当年初次摸索时熟稔太多。lpttI
每次一弹此曲时，就仿佛回到了在顾丛筠小院的那个夜晚，耳边雷声乍起，在她自己听来并不突出，却总会把聂云晚抱给她玩耍的小狸奴吓得全身炸毛。lpttI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