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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大盗

  与世界上大多数人相同,苍澜是一个未能被拯救的人。3ut7L

  但与世界上大多数人不同的是——无论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在这个虽然也有瑕疵,但是在横向和纵向上都称得上美好与盛大的时代中,出生在一个“特殊”的家庭。3ut7L

  苍澜又在一个暧昧与含糊的年岁中,加冠前一个月,他还未能决定人生方向时,他的父母被杀死了。3ut7L

  他已经长大了,在二十岁之前,无论他是否愿意,他都不得不接受由血缘而要求他承担的责任。3ut7L

  更何况,在那次或许在海湾区发生过无数次的阴谋之后,他应当而且必须复仇。3ut7L

  在组织的收缩与整合、试探与密谋后,在正式的冲突中,他表现得足够出色。3ut7L

  但就像过于早夭的卓越者,他在并不恰当的信任与怀疑之中失败了。3ut7L

  在一处偏僻海岸线的交战中,他成功地手刃了仇敌,然后在剧烈的爆炸声之中沉入海底。3ut7L

  而后是一个漫长但并不复杂的故事,他竭力躲入地下的封闭溶洞——在洞口被落石封闭的几秒之前。3ut7L

  在缺乏氧气、淡水与食物的封闭空间中,他就像都市怪谈中下水道的鳄鱼,在濒死状态中顽强地挣扎了三个月,直到他在黑门事件之中觉醒了神器。3ut7L

  最终他运用名为不死甘露的神器,驱使地下的水脉成功地逃离了那里。3ut7L

  在那般的环境之下,他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呢?3ut7L

  这个秘密或许并不算重要,唯一的结果在于,他孤身一人地活了下来。3ut7L

  在快速了解现状之后,通过遗留的手段,与另一位指挥使建立了联系。3ut7L

  他在黑暗中仿佛蠕虫般缓慢生存,在阳光之下却像剑鱼般迅速。3ut7L

  回到地上的三天后,他就像沙粒般通过运输货物的途径,非法进入了沙盘机关的会议室。3ut7L

  在那里,苍澜第一次见到了来自洛阳的另一位指挥使。3ut7L

  他的额头冒着汗珠,浑身散发着热气,看起来不久前才赶到。3ut7L

  他坐在木椅上,正对木桌上食盒中的饭食,快速地咀嚼吞咽。3ut7L

  他就食的速度很快,但是节奏就和一丝不苟的衣冠一般,符合礼所要求的秩序。3ut7L

  “静流和陈岚呢?”岱宗放下筷子,活动着颌骨对庄咏询问。3ut7L

  “她们在文渊社,需要让她们回来吗?”与苍澜较为熟悉的庄咏如此回答。3ut7L

  岱宗没有言语,只点头、颔首、垂眸。3ut7L

  “我知道了。如果我坚决反对这次会议的议题,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3ut7L

  “据我所知,各个方面对于这次议题也有……”庄咏小心翼翼地回答。3ut7L

  “好的,我知道了。”岱宗很快打断了庄咏的陈述。3ut7L

  苍澜能够感到另一位指挥使此刻的愤怒,但是他的愤怒就像汗珠与热气,只是表露出来,并没有影响到他严肃的面孔。3ut7L

  岱宗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已经被引进房间有一段时间的苍澜,就像是老虎盯上了狮子。3ut7L

  出乎苍澜预料地,岱宗对他笑了笑。3ut7L

  “我是中央庭指挥使岱宗,你就是苍澜吗?”3ut7L

  苍澜久违地感到了紧张,就像入职不久的老师被原本的先生询问。3ut7L

  但是他依旧像最开始一般,以他努力营造的邻家兄长的形象温和的姿态。3ut7L

  “是的,我是海魂社的苍澜。”3ut7L

  “我知道你,就在昨天。”岱宗回忆所读的资料。3ut7L

  “港湾区在黑船事件之后成为繁忙的贸易港口,在人口过剩的背景下,贫困民众,甚至学生士族纷纷结社。”3ut7L

  “海魂社,正是这类结社仅剩的集合,原本岌岌可危的残渣却在黑门事件当中回光返照。”岱宗神色并不带悲喜。3ut7L

  “既然你活了下来,为什么不换一种生活方式呢?”岱宗站起身来,望向苍澜。3ut7L

  苍澜诚恳地回答道:“我想要复仇。”3ut7L

  “我以为你已经复仇了。”3ut7L

  “不,还没有。”苍澜不假思索地,如此回答道。3ut7L

  岱宗想了一想,而后拿起了桌上的直剑。3ut7L

  “真有趣,或许我们更应该有一个正式的会晤。”岱宗预备开始践行了。3ut7L

  “庄咏留在这里,苍澜则跟我走。”3ut7L

  岱宗向门外跑动,苍澜颇感歉意地向庄咏颔首示意,快速地跟上了岱宗。3ut7L

  过道的灯光过分明亮,这让苍澜略微感到不适。3ut7L

  但是苍澜还是努力跟上了岱宗的步伐,在他用剑背击晕一个人的停顿之后。3ut7L

  “你知道今天会议的内容吗?”岱宗向苍澜询问。3ut7L

  “我听闻赢州牧要推动修正都尉召开国人议会时,所制定的临时法令。”苍澜努力地回答。3ut7L

  “就连你这般的人都听闻了,这次会议却未有国人参与。”岱宗在恢复性的训练中背书。3ut7L

  “文君时有了礼法、刑律、明典、诏命、令格这五块基石,又用行和止这类小典来协调政体,你知道这一体系有什么问题吗?”3ut7L

  苍澜回避了麻醉枪的攻击,而后撑开水幕以击散神经毒气。3ut7L

  “我不知道。”但对于岱宗的问题,苍澜就只好摇头。3ut7L

  岱宗向天空伸出右手,张开五指。3ut7L

  幻力像是源泉般流出,附着在苍澜撑开的水幕上。3ut7L

  水幕急遽地收缩、张开,伴随空气变得清新,一切就安静下来。3ut7L

  解决又一次的袭击后,岱宗无谓地环视四周,而后继续向前行进。3ut7L

  “礼法和明典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互冲突的,一个政体最为重要的是祭祀的权力。礼法将天命归于圣人,明典则将仪轨归于国人。”岱宗对苍澜解释。3ut7L

  “其中涉及一些隐秘的故事,现在或许已经不重要了。”岱宗在追忆中叹息。3ut7L

  “你就不害怕走向错误的道路吗?”苍澜看着岱宗毫不迟疑的步伐,迟疑地询问。3ut7L

  “庄咏会协调这类事情的,因为我们都很了解彼此。”岱宗手持终端,希罗预备好制造舆论了。3ut7L

  “我们会尽量迁就对方,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3ut7L

  “我认为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3ut7L

  接下来的行程就显得相当和平,在事先与爱缪莎达成的合作之中,庄咏的确很好地协调好了这类事情。3ut7L

  无论是中央庭被埋下的暗子,还是岱宗对于这类事情可能的愤怒。3ut7L

  岱宗停下脚步,看向眼前的幻力屏障。3ut7L

  “击碎它。”3ut7L

  “我明白了。”苍澜用言语和行动进行回答。3ut7L

  水流围绕苍澜的手臂,仿佛漩涡般汇聚。3ut7L

  早春的天气已经逐渐暖和起来,苍澜却还是穿着蓝色大衣。3ut7L

  这个海中孤岩般挺拔而祥和的神器使挥动着衣袖,水龙从袖中突出,击碎了幻力屏障和木门。3ut7L

  轰——3ut7L

  巨响之后,岱宗与水流一同缓步走下会议室的台阶。3ut7L

  一圈又一圈座椅的圆弧之下,筑起的高台两侧矗立屏风。3ut7L

  安托涅瓦正站在主讲台上,被岱宗打断了言语。3ut7L

  岱宗环顾四周,少了几张熟悉面孔,多了许多心怀鬼胎的窃贼。3ut7L

  赢州牧似乎想要质询什么。3ut7L

  “岱宗……”3ut7L

  没有称呼职位,而是姓名,她或许现在的确还未能明悟她究竟在肩负怎样的责任,但的确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3ut7L

  “闭嘴。”于是岱宗厉声喝止。3ut7L

  岱宗没有在意身上的血迹,在苍澜阻挡向他射击的子弹后,一剑刺入又一个刺客的心脏。3ut7L

  人们还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岱宗只有这种时刻才会感觉帝国的上层建筑依旧运行完好。3ut7L

  羊群总是易为牧羊人驱使,尤其在这个圣人光辉照耀不到的一方,强健的山羊希冀更多草料,软弱的绵阳则大多只顾眼前丝缕——尤其在他们同类中的异类作出并不成功的尝试后。3ut7L

  岱宗环视四周,他感觉自己正被注视,但目光所及,人群纷纷回避。3ut7L

  “我听闻古代道君将天下比作箱庭、财货比作珠玉。圣人为防备窃贼,而用木藤和金锁来守卫珠玉,不为少数人所夺取。但大盗来此,直接肩负箱庭珠玉离走,唯恐藤条与金锁不够坚固。”3ut7L

  “春秋时无人德行高于管仲,然田成子杀齐君而盗其国。战国时无人德行高于刘邦,然吕后杀其子而易其政。昔者龙逢斩、比干剖、苌弘胣、子胥靡。夫子不免篡盗之名,王莽徒增符命之让。可亦有高祖入齐营,旧臣为左右之事,我亦欲为之。”3ut7L

  “在座诸君,熟欲为大盗乎?”3ut7L

  岱宗的声音如山岳般,盖过一切杂音。3ut7L

  直到言语结束,一切依旧寂静。3ut7L

  数个古老权威的象征攥拳,但还是缺乏勇气。3ut7L

  在这漫长而短暂的寂静中,一直假寐的希罗站起身来,这个向来不为左右袒的指挥使睁开了眼睛。3ut7L

  “号角的叛乱分子混入如此重要的会议中,实在是我等臣子的失职。”希罗举止松散。3ut7L

  “斯事体大,固非观者之所觏也。天下未曾祸乱,自当坚守正道,今日之事还是来日再议为好。”3ut7L

  希罗走到岱宗的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般正常离开。3ut7L

  从岱宗身后的后排开始,人群陆陆续续地快速逃跑。3ut7L

  岱宗深深地看了一眼安托涅瓦,对苍澜呼叫。3ut7L

  “走了。”3ut7L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