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斜风细雨，清冷的水汽滋润着干渴了许久的大地，为燧都城带来一丝久违的凉意。lrjUE
陈湛坐在柜台后，轻柔地拨弄着琴弦，身旁一盏清茗，一尊青铜香炉，风雅安然。lrjUE
即使药铺里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任何顾客光顾，陈湛依旧神态悠然， 茶叶，熏香，古琴，药香，萦绕着他，看不出任何焦急或是紧迫的神态。lrjUE
袅袅的烟气从古朴粗犷的兽面中吐出，同乳白色的水汽混在一起，飘忽间汇入门外迷蒙的烟雨中，为那朦胧的雨幕添上一抹暗香。lrjUE
纤长的手指轻柔的拨弄琴弦，柔和的乐声像流水般淌落，无声无息间融入了风雨中，门外行人走过，神色匆匆，无人发觉其中异处。lrjUE
陈湛也不在意，只是自得其乐的抚弄着琴弦，柔软的水汽轻微震动，带着一丝彻骨的缠绵，带着一丝难言的凄楚。lrjUE
雨水浸透的脚步踏了进来，沉滞的脚步声打断了流畅的乐声，琴音戛然而止，陈湛按住琴弦，恰到好处的投出一道疑惑的目光。lrjUE
“出来买盐，出门前还是好好的，谁成想刚走到半路就下起了雨来，实在没办法，借您屋檐避避雨。”说话的是个穿着麻衣的少年，他穿着一双露出半个趾头的麻鞋，背对着风雨，紧张的查看起怀里的盐包来。lrjUE
清瘦的脸上透着些许菜色，因为紧张而绷在一起，待看清盐包无恙后，又松了一口气，将盐包贴胸放好，他这才抬起头，打量起自己所在的环境来。lrjUE
陈湛微笑着举起茶杯：“雨寒风冷，要不要来一杯热茶，暖暖身子？”lrjUE
少年欲言又止，几番下来，脸色涨的通红，陈湛扫了一眼他紧紧攥着的双手，失笑道：“一杯茶水而已，不值当什么，算我请你的吧！”lrjUE
听到陈湛这么说，少年眼睛一亮，“那可我就不客气了啊！”lrjUE
快步走到柜台前，拎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的茶，捧着茶杯，他小心翼翼的啜饮了一口，似乎是没喝出什么滋味来，便又吞了一大口茶水，lrjUE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一直暖到腹心，身上的冷意似乎一下子就被驱逐了出去，槐夏情不自禁的轻呼一声，装作不经意的道：“大叔，你这是什么店啊？怎么选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这里人很少的，而且都没什么钱，如果要开店的话，还是应该到大街上去，虽然可能会多花些钱，不过那里人才多，有人才会有生意……”lrjUE
“我开的是药店，人多人少都一样的。”陈湛笑着解释道。lrjUE
“哦哦……”少年脸色微红，“话说，以前没见过大叔你啊，是第一次来燧都吗？”lrjUE
“那东城的燧皇亭，城外三十里的观星台，还有西城的武斗擂台，就不可不去了，那可是整个燧都最热闹的地方了……”少年兴高采烈的诉说着，从燧都的风景，不知从哪听来的风土人情，到小巷里的家长里短，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lrjUE
“孤僻的小孩，家境贫寒，缺少倾诉的对象……”陈湛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或许他会是一颗很好的棋子？”lrjUE
燧都内重重高墙围成的皇城内，平整的石板雕刻出细腻的花纹，铺成宽阔的广场，绵延的白色阶梯被雨水浸润，铜鼎内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整座宫殿，庄严的石座上，威严的中年面带哀色，须发皆白的老者却一脸淡然。lrjUE
“痴儿，生老病死，人所不能免，我蒙天赐，延寿至今，更可死后封神，又有何憾？”lrjUE
祀卯那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洒脱，云淡风轻，好似即将到来的不是死亡，而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远行罢了。lrjUE
反而是那三代燧皇，却满脸的哀伤：“您在时，人族还能团结一致，可您这一去，人族还能一直这样下去吗？”lrjUE
“这……”中年一怔，好半晌才道：“我记得您说过，人没有狼豹那样锋利的爪牙，没有熊虎那样强壮的身躯，要想在这个残酷的大荒中生存下来，我们能依靠的就只有彼此，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在一起。”lrjUE
祀卯摇头，“曾经我们很弱小，弱小到哪怕一头野兽都可以将我们全部杀死，可现在我们已经很强大了。lrjUE
我们弓箭和渔网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虎豹，我们的戈矛和陷阱能够置熊狼于死地，那些异兽也在巫武们的刀剑下瑟瑟发抖，我们已经很强大了。”lrjUE
“所以，如此强大的我们，为什么非要团结在一起呢？”lrjUE
“不必担忧，再好看的歌舞，也终有落幕之时，再丰盛的宴席，也终有散场之时，没有什么是恒久不变的，既如此，何不顺乎自然？”lrjUE1
风烨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个老人，曾经人类如同蝼蚁一般，在丛林和草原中同野兽搏斗，在天地间挣扎求存。lrjUE1
是他，点燃了文明的火光，一点点的将人族拉出了蒙昧与荒蛮，驱逐异兽，披荆斩棘，在荒野中建立了一座座城镇，庇佑了整个人族。lrjUE
风烨目光闪动，难道这样智慧的人，老去时，也会变得这样糊涂吗？难道时光消磨的不只是他的生命，还有他的智慧吗？lrjUE
“呵～”祀卯轻笑一声，以他的见识，自然看的出来风烨那隐藏在恭敬下的不满，或许年轻时，他还会激动，会训斥他一顿，但漫长的时光将他心中的急躁消磨的一干二净，现在他只觉得心如止水，那些无谓的情绪，就像水面上的倒影，任它如何变幻骚动，都无法动摇水面本身的平静。lrjUE
数百年的岁月，变得不仅是人，还有心，那些腐朽的东西，已经在这座城市中生根发芽，这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东西。lrjUE
一颗大树，已经开始朽坏，是缝缝补补，尽力延长这颗大树的生命，还是干脆的再种一颗新树？lrjUE
这两种选择，究竟哪一种更高明？lrjUE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