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无比熟悉，甚至已经深深刻入心智的脸颊，艾薇沉默了半晌。43ha0
意料之外吗？不，她早就猜到了莱娜会这么选择。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的期待她知难而退而已。但她的量产人形UMP9早就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过自己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形了。43ha0
艾薇承认，她知道的莱娜就是这样的烂好人。而作为UMP9的她自然也不例外。43ha0
不管威逼，劝说，解释，恳求，她们每一次都是这样。甚至有一次，就连自己冷言冷语的讥讽后，那个UMP9还在背地里偷偷跟着自己，想要在暗地里帮助到自己。43ha0
看着眼前露出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容的UMP9，艾薇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木然。43ha0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莱娜，你的这条路没有后悔药可走……”43ha0
在跟随着艾薇前进的UMP9视线中，自己走过的环境正逐渐变得阴暗。和从前诱拐人形时的交货地点不同，艾薇将要带她前往的，是转为UMP9设计的场所。43ha0
路途之中没有监控，艾薇与UMP9之间仍然保留着自由交谈的空余。43ha0
“自从你离开之后，我就被指派在普通的指标外，额外注意回收和你相同的UMP9型号的人形。不管通过什么手段，只要像现在的你一样带着她们来到这个地方，我就不会因为一事无成而被熔毁心智。”43ha0
迈着机械般的步伐，艾薇的语气却并不似往日一般麻木。43ha0
在自己告诉她先前黑帮的头目将会亲自处理所有量产的UMP9后，UMP9就表示想要“欲擒故纵”，假装自己是普通的量产UMP9，再趁着对方掉以轻心时趁机解决头目。43ha0
十分简单的逻辑，并且的确具有可行性。被带到这里的UMP9都是被拆除了火控核心，转为民用的自律人形。前来处理她们的人自然不会做出反制枪械的准备，一次奇袭之下，说不定UMP9真的能够解决掉这个艾薇无比痛恨的家伙。43ha0
但是……想想就知道，他一定会携带足以摧毁人形的武器，所以，UMP9仍然要面对风险。一想到当初的莱娜是多么天真，艾薇对UMP9能够解决黑帮头目的希望就越加渺茫。43ha0
“每一次都是这样，暂时瘫痪她们的云图，将她们放置到现在我们将要到达的地方，等待她们苏醒，然后……”43ha0
就像对UMP9疑惑的声音做出回应一般，艾薇在一间阴暗的仓库前停驻了脚步。她微微回头看向UMP9，眼中浮现出悲伤的神情。43ha0
伴随着她的声音，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的卷帘门缓缓拉开，露出令UMP9瞳孔紧缩的场景。43ha0
那是UMP9，是UMP9们。如同猎户炫耀技巧的勋章一般被展示的，各种UMP9们。43ha0
被从脚尖开始切片并封装在玻璃相框中，骨骼横截面与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颊清晰可见的UMP9。43ha0
这里是割宰UMP9的屠杀场。每一具人形残骸的背后，都隐含着一个不那么友好的故事。43ha0
艾薇并不曾目睹这些故事发生的瞬间，但随着所见残骸的增加，她的内心早已从最初的痛苦与仇恨转化到了悲痛，再到如今的麻木不仁。43ha0
‘她们不是莱娜，她们只是那些公司量产出的人形而已，真正的莱娜现在肯定还好好的……’43ha0
这份自我催眠，早已成为了支持她继续活下去的借口。直到现在。43ha0
真正的莱娜，正站在她的身旁，见证着她想要遗忘的一切。43ha0
“莱娜……不，UMP9，请最后听我的一个建议……”43ha0
虽然没有看到身后的UMP9作何反应，但不知为何，艾薇却觉得她点了点头。43ha0
“那个人是为了折磨你而来的，就像在过去折磨她们一样。他不会在第一时间杀死你，所以……”43ha0
“当那个人进来的时候，请马上杀了他，不要给他留下任何逃跑的机会。”43ha0
忏悔？艾薇并不觉得那种人应该有忏悔的机会。她不知道UMP9在替那些量产人形们复仇之后想要做什么，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再为她做什么。只要在一声枪响后，能够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安然无恙，这样就好。43ha0
而对于一直以来都在自我催眠，原谅自己所作所为的她……就算让她自我熔毁来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谢罪，她也愿意微笑着这么做。43ha0
像过往一样低着头转身离开仓库，艾薇没有去看UMP9的表情。43ha0
不是不敢，只是觉得间接造就了那些UMP9现装的自己不配。43ha0
对于一直以来都在自我催眠，原谅自己所作所为的她……就算让她自我熔毁来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谢罪，她也愿意微笑着这么做。43ha0
这样一来……莱娜就能彻底地与过去挥手告别，称为她所憧憬的那个人的妹妹，能够以自己的身份而自豪的UMP9。43ha0
我行我素向来是404的特长。即使做出了口头上的应答，但她却没有遵从建议的打算。43ha0
在决意成为崭新的自己，跟随着45姐成立404小队的选择，UMP9早就没有了针对曾经那个黑帮头目的深刻仇恨。不光是初次遇见416和G11，作为非法人形在404小队干黑活的时候，她所见到的类似事件已经太多了。43ha0
比起一时的快意恩仇，从这个小头目的嘴里撬出更多的东西，方便404小队的下一步行动才是作为UMP9的她应该做的事情。毕竟之前艾薇已经说过了，这个城市中的人形贩售可不仅仅是因为过去那个小黑帮这么简单。43ha0
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扩大信息优势的话，单凭45姐对资料库的入侵几乎不可能支持她们完成委托的。虽然404小队的电子战能力很强，但如果要面对的是那个人权组织的话，单靠她们四个人形还是太单薄了。43ha0
至少……IOP小队的力量是必要的，不能像之前一样单纯地把她们当作消耗品。43ha0
虽然将枪口指向门口，但UMP9并没有全神贯注地戒备着来者，而是漫不经心地观察起了房间中那些UMP9的残骸。43ha0
可以说……很震撼，并且让她很不舒服。毕竟不管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脸。并且还是用自己的心智云图生产出来的战术人形，虽然自己特地删除了过去的一部分记忆。43ha0
“如果45姐或者416看到这个场景的话，可能会被气疯吧。”43ha0
轻轻摸了摸其中一具残骸的头发，UMP9不自觉地默念着。43ha0
45姐就不说了，虽然平时的416总是一副“你们都死了我也没关系”的态度，但就从当初她为了保护G11而近似手无寸铁地对抗那些人类来看，她就不是那种冷血的人。UMP9虽然平时表现得比较憨，但她不傻。在404的日子里，416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这一点她是一直看在眼里的。43ha0
UMP9可以肯定，如果这样的她看到这些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形的凄惨结局，她绝对会怒火上头地冲出去，直接宰了那个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43ha0
安静地想着，UMP9的眼神又落回了人形残骸们的眼神上。43ha0
她们只是普普通通的UMP9，不知道关于“莱娜”的一切。但她们却要因为这副继承自自己的外貌，承担原本应该针对“莱娜”的怒火。43ha0
没有来由地，一种愧疚感在UMP9的心底滋生。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们，不仅剥夺了她们的记忆，还害一无所知的她们承受这一切。43ha0
从那些黯淡无神的眼睛和早已僵硬的面孔中就能看到这一切。不解，恐惧，痛苦，疑惑，不甘。在经历那些想想就会发抖的伤害时，她们的心智究竟在想些什么，虽然UMP9不知道，但她却能够从那些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上看出来。43ha0
想必除了将她们骗到这里的艾薇姐，她们还会恨身为原型机的自己吧。43ha0
她没有看到仇恨和后悔。不管是哪个UMP9的眼神中，即使有意地去寻找，但她也没能找到任何仇恨的痕迹，不管是对于艾薇，还是对于她。即使UMP9们经历了这种对待，但她们也没有露出过仇恨的神情。43ha0
轻轻拉开一位尸骸残破的衣物，UMP9拆下破损不堪的仿生皮肤，用手指触摸着那颗外表仍然完好，只是已经彻底停止运行的心智核心。43ha0
如果自己能够读取残留在其中的信息的话，会看到什么呢……43ha0
在一种莫名的惆怅感驱使下，UMP9轻轻将那颗核心摘了下来。43ha0
UMP9如梦方醒一般，将紧握在手中的枪指向了门口。43ha0
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从那张嘴里撬出信息来，再告诉45姐……43ha0
轻轻咬着嘴唇，UMP9深茶色的瞳孔微微转动。随后，再次透过瞄准镜看向大门的眼神，已经再一次充满了坚定。43ha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