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17星云，编号168415恒星，第4行星。3ZUhX8
他自混沌中苏醒，第一眼的景象，是矮矮的青皮人，围着自己跳着怪模怪样的舞。3ZUhX4
脚下是焦褐色的大地，头顶晦暗昏黄的天空。天上下着酸雨，雨水在他们身上跳跃出一件透明的“雨衣”。3ZUhX
不能动弹，亦无法发出声音，只有无垠旷野和喧嚣风沙。3ZUhX
他发现自己被限制在一处狭小的空间里，只能用“眼睛”观察到外面的一切——如果是“眼睛”的话。3ZUhX
“愿您的光芒护佑苏弗尔，奉献我们的血，怜悯我们的牺牲。”3ZUhX
跳着舞的青皮人边唱边散开，走出一排抱着罐子的小青皮人，罐子里晃着蓝色的液体，他们用四根指头的手沾了些，开始往祭祀的“神石”上抹。3ZUhX
“这些东西没用，你们如果真的要找主啊、父啊的，嗯……也许梦里会有。”他暗暗道。3ZUhX
青皮人的动作很慢，一面涂着蓝色的液体一面还在叨叨个不停。3ZUhX
从青皮人的话里，他才知道，青皮人自称为“苏弗尔”。正在修缮庇护所，以躲避“从天而降的魔鬼”。3ZUhX
最近雨水太大，影响到了工期，苏弗尔人便派了祭祀的队伍，前往“神石”脚下，希望神明能听到他们的诉求。3ZUhX
“我可不是什么‘神石’，连你们说的‘魔鬼’是什么都不清楚。”他觉得青皮人的祷词呜呜嗡嗡地吵得慌，于是将注意力转向远方。3ZUhX
那里有处泛黄的湖泊，也许盯得太久产生了幻觉。在青皮人的歌声中，他脑袋里竟浮现出蓝水晶般光影浮动的湖面。3ZUhX2
高大的身影趟着湖水向他走来，水珠溅跃在他卷起的裤管上。他看不清那道身影的脸，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人大约是在笑。3ZUhX
“直到永远……”3ZUhX3
刚才运转得十分流畅的思绪，像是猛然被人踩了刹车，他在那车里往后看，只看到了一片空白。3ZUhX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他好像只知道自己不是“神石”，却忘记了自己是谁。3ZUhX
“请发发慈悲，让恶雨停息！”他听见苏弗尔们说：“如果不能挖好足够藏身的洞穴，我们一定会被抓走的！”3ZUhX
一名小苏弗尔人脸上写着失望，却还是临走前对他挥了挥手：“再见，神石。”3ZUhX
苏弗尔是尚处于原始时期的文明。会照顾老幼，搭建藏身的住所，会围在一起吃东西，偶尔想要装饰自己。3ZUhX
他发现自己的感知可以蔓延到整个星球，在很多地方，都有星星点点的苏弗尔人聚落。矮矮的青皮人亦步亦趋地生活，等待着星辰更替，日月交迭。3ZUhX
如果忘记令苏弗尔人惴惴不安的“魔鬼”，他们应该会在这颗星球上，像其他种族一般慢慢发展自己的文明。3ZUhX
直到面前的高山变成湖泊，繁荣的文明化为尘埃，然后从尘埃里，又生出点儿小小的种子来。3ZUhX
惨绿色的光柱自茫茫苍穹之上直射入水，几名正在船上的苏弗尔人被那光柱吸了进去。3ZUhX
天上悬着很多转着绿色幽光的圆盘，间或降下光柱，他远远地听到苏弗尔人的惊叫、咒骂，和哭嚎。3ZUhX2
原本平静的聚落像被煮沸的一锅水，原住民慌不择路，四处逃散。3ZUhX
老人被丢下，年轻人有的被杀了，有的被抓走，他看见那和他说“再见”的孩子，被摔死在尖锐的石头上。3ZUhX1
苏弗尔人的血液是蓝色的，那血液汇成了细小的河，流入硫磺的湖泊里，将靠岸的水域混成了绿色。3ZUhX1
也许是无处可逃，苏弗尔人中的一小部分跌跌撞撞跑到了“神石”身边。3ZUhX
他茫然地看着苏弗尔人伏地祭拜，红色的“恶魔”向他走来。3ZUhX
矮小的青皮人转过身，像努力撑起翅膀的鸟儿一样，手拉着手，将神石护在身后。3ZUhX
“不准动神石！”矮小的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喊道：“亚波人！你们会遭报应的！”3ZUhX4
另一名亚波人歪歪脑袋，用光线枪将发话者灼成了粉末。3ZUhX3
苏弗尔人怒骂着上前，亚波人抬抬手，惨绿的光柱从天而降，吸走一部分人之后，剩余的看心情处置。3ZUhX
“浪费实验体，我们特意分几次来就是为了多收点恐惧能量，尤其你不该杀了他们的幼崽。”使用探测器的亚波人道。3ZUhX
“反正收获已经很多了嘛，没什么大不了，”举着光线枪的亚波人笑道：“怎么，这石头上有能量反应？”3ZUhX
“这种程度可不只是什么‘有能量反应’了，”使用探测器的亚波人的声音有些激动：“别愣着，赶紧回去搬设备！我们找到好东西了！”3ZUhX
逐渐远去的焦褐色地面，蛛网般盘结汇流的蓝色血液，湖泊的更远处是一个同样曾经热闹，如今寂静下来的苏弗尔人聚落。3ZUhX
亚波人正在将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吊离地面，封装进飞船。3ZUhX
伴随着机器运转的嗡嗡声，他想起苏弗尔人唱的颂歌，他意识到，自己大约是再也听不到那首歌了。3ZUh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