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什么滴到了艾丽斯的身上，她靠在车上向前伸出右手，清凉的液体跨越数万米的距离，落在了她的手中。lpa9Y
她把左手可乐罐中的可乐罐一饮而尽，随手把铝罐准确的丢进路旁的垃圾桶里，打开车门转身上了车。lpa9Y
淅淅沥沥的小雨缓慢的滴落在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逐渐把远处傍晚夜色中的彩色霓虹渲染成一团不可名状的晕影。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变得逐渐模糊，远处高楼上彩灯隐约构成的轮廓看起来就像是滑稽的游行巨兽。lpa9Y
巴别塔还未到平时开灯的时间，塔身遮挡了远处城市的灯光，看起来如同吞噬灯光和生命的不知名野兽。lpa9Y
艾丽斯打开了前风挡的雨刮器，视野迅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不过如果真的有暴雨的话，今晚还会不会有顾客就很难说了。不过考虑到自己今天家里的来客，如果再不努力赚钱别说去还欠安菲娅的债务，连可乐供应还能维持多久都不好说了。lpa9Y
仅仅大概不到一分钟，暴雨就以山洪般的气势敲击着出租车的车顶。还好不是冰雹，不然公司肯定又要召回喷漆了。等到喷漆喷完重新发回自己的手里，自己估计都已经在大街上组建乞丐联合会了。lpa9Y
以EPSC的效率，这一点都不夸张。不过这样的暴雨里估计是指望不到什么人打车了，换成艾丽斯自己大概也不愿意出门，所以艾丽斯伸手准备停止营业。lpa9Y
就在这时，车载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显示已经自动接单了。lpa9Y
艾丽斯叹了口气，准备把车载系统关掉。这个天气就算有人真的想打车，艾丽斯也不太想拉了。艾丽斯还没来得及关掉系统，突然有人拉开了她的右侧后车门。lpa9Y
低沉而带些沙哑的声音从后座传来。艾丽斯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名梳着后背头，带点胡茬，穿着灰色西装和白色衬衣，没系领带的中年男性正在收伞，随后调整了一下坐姿，重新打开然后用力关了一下车门。lpa9Y
艾丽斯从后视镜中看到对方腰部靠后的地方似乎把后座压出了一些特殊形状的凹陷。lpa9Y
艾丽斯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对方：“下着暴雨的夜晚去中心三城区？你确定吗？”lpa9Y
对方伸手从怀里拿了什么，然后推到了驾驶和副驾驶座位中间的车载冰箱上，松手。是三枚er‘hit银行发行的电子支付芯片。与此同时，车载系统响起了新的提示音：“订单已取消。”lpa9Y
艾丽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她从三枚芯片中拿起了一枚，在控制面板上读取了一下。里面的金额不少，但也算不上很多，大概是她在顾客比较多的时候一周所能拿到的报酬。lpa9Y
“我就要这个了。不过有点太多了，所以我可以提供返程服务。但是有一点。别带伤上车。上次有个倒霉鬼重伤回来，我送去医院后洗了好几遍才把血洗掉。”lpa9Y
艾丽斯在暴雨中驶离小巷，向右转进大路，径直向着中心三城区中的微光区驶去。暴雨冲刷着前挡风玻璃，几乎是雨刮器刚刚刮出一片清晰的视野就又被暴雨冲刷的迅速模糊起来。lpa9Y
“倒是很少见到这么复古的这种行业从事者了。”艾丽斯一边扭着电台旋钮一边随口搭话，“前段时间不少奔着赏金去的菜鸟都大大咧咧的。”lpa9Y
“去第三大街可以谈的生意少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艾丽斯没绕弯子，简单干脆的指出了这一点。lpa9Y
“不过听说最近三城区里不是很太平啊。好几个黑帮老大都被人莫名其妙的干掉了，听住在里面的朋友说火并比以前更频繁了。”艾丽斯调到了某个古典音乐电台，“受雇？还是看上了赏金？请原谅我说的比较通俗。几乎没有直接接触过本地的产业，不是很懂你们怎么形容。”lpa9Y
“还能额外拿一笔钱，比那些闷头奔着赏金去的菜鸟好多了。”lpa9Y
艾丽斯看了一眼后视镜：“赏金猎人？杀手？最简单的称呼是‘为了钱夺取他人生命的人’。”lpa9Y
“我不是。只是工作需要接触过一点暗面的内容。”艾丽斯摇头，“而且我退休了。”lpa9Y
“我听说EPSC的工作人员中有30%都是来自于各个企业和组织的间谍，还有20%至少有着不那么合法的兼职。”lpa9Y
“那是谣言。至少据我所知是谣言。比起环卫工人，出租车司机，售票员这些人，牛郎倒是更容易当个间谍。我还至少认识一个。”lpa9Y
“针对中产阶级及以上的性工作者确实容易获得一些特殊情报或者组建自己的特殊关系网络。”lpa9Y
“谁知道，我又不干这个。”艾丽斯耸耸肩，“说起来，我朋友说最近黑帮在传闻干掉好几个老大的都是同一个人。真的假的？”lpa9Y
“我们的社区中也有相同的传闻。”对方没确定，也没否认。lpa9Y
“为什么反感？”艾丽斯反问，“虽然网上论坛里不少人都把三城区里的黑帮老大形容成‘反抗公司资本的英雄’、‘撑起没被资本渗透的净土的守土者’，我可不这么认为。具体看看三城区的平民生活有多糟就知道了。”lpa9Y
“一种公开的观点是，交不起税，付不起房租的贫民至少还能在三城区里活下去。”lpa9Y
“这是概念偷换。”艾丽斯再次摇了摇头，“事实上，这些贫民在其他城区就活不下去吗？据我所知，Stratorb每年的贫困救助计划虽然看起来完全像是面子工程——实际上也完全达不到宣传的那种效果，反而更像是割韭菜，但救助的人也不在少数。廉租房虽然有些严重的虚假宣传，但远比风餐露宿要好得多。你去过东京吗？去过就会明白Stratorb的救助房可是比那里的白领的居住空间大得多了。”lpa9Y
“但你需要填一大串复杂的申请表格。还要等待长达一个月的审批流程。”lpa9Y
“比我们EPSC修车可快多了。而且都2084年了，我可不信还有人不会填表。不管怎么说，这比一穷二白去三城区弄到一间居住地要容易。”艾丽斯叹了口气，“结果去那里的平民，除了被所谓自由骗过去的，还有什么？毒贩？骗子？走私犯？杀手？抱歉，无意冒犯，我不是说你。”lpa9Y
“那些后来跑去寻找‘自由’和东山再起的机会的人暂且不论，至少黑帮剥夺了多少生活在那里的本地平民的可能性？这帮血吸虫死了一点也不可惜。”艾丽斯再次耸耸肩，“唯一有些可惜的是，他们至少也维持了一种秩序。那些黑帮老大死后，底下的人火并来火并去，不管谁成功上位，本地的平民还要再倒一次霉，而情况却没有改观。”lpa9Y
说到这里，艾丽斯再次叹了口气，“不过说来说去，我也只是坐在安全的地方夸夸其谈而已。每当这种时候就觉得很烦，抱歉。既没勇气，也没能力去彻底打破这种现状。”lpa9Y
穿过最后一栋大楼，出租车终于接近了三城区。虽然是暴雨中，但也能从灯光的变化明显看出，整座城市在这里几乎被第四环线公路划分成了两片泾渭分明的区域。前面的路几乎是立刻就变得狭窄而封闭起来，无限制向上层搭建延伸的建筑已经构成了复杂的天穹，连暴雨都无法沾染在车上。从下层抬头望去完全看不见一丝跟自然天空有关的景象，只有各色的人造光日夜不熄的照亮这里的道路。lpa9Y
只有听着附近下水道奔涌的流水声，才能清楚的意识到暴雨仍在继续。lpa9Y
“我感觉我都要闻到这片区域特有的那种臭味了。”艾丽斯叹了口气，“还好是暴雨。总算好闻一点。”lpa9Y
“还算熟悉，但不是很愿意进来。”艾丽斯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空气过滤器，“‘这里是无人干预而形成的建筑奇观，是人类本身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有力证明。’建筑杂志都是这样形容这里的。但你知道为什么没人来旅游，或者没人把这里开辟成景点吗？”lpa9Y
“是一个答案，但不止这些。主要原因之一还有，味道太大了。航拍起来或许很壮观，但当你真的要漫步在这里，就会发现包括下水道里无人清理的食物残渣的腐臭味，好几天清理一次却总是溢出的露天垃圾站的发酵味道，以及各种各样人生活着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光是这种味道就能够赶走90%的游客。”lpa9Y
“剩下的大概就是真的来朝圣的设计师吧。就是每年都有传闻把本地黑帮打一顿的那种。我很久以来都怀疑这么多年是不是有个人每年都来把黑帮打一顿。”艾丽斯看了看路边，“大雨，有些看不清，导航貌似也失灵了。不过我猜我们已经到地方了。”lpa9Y
艾丽斯下意识地转身想向后座伸出手，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约翰？你是不是还养了只狗？”lpa9Y1
“没事，就当是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梗吧。”艾丽斯伸出左手，跟约翰握了一下，“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希望你能活着上车。”lpa9Y1
约翰下车关上了车门。周围只剩下水道中涌动的水流声，和艾丽斯的车载电台中传出悠扬的手风琴曲。lpa9Y
看着周围的灯牌和上方建筑上挂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的空调外机，以及挂在建筑之间的衣服，艾丽斯安静的听着周围的声音。lpa9Y
大概一分钟后。远处传来了移频消音器所特有的小声尖锐声响。先是快速响了三下，随后又响了两下。lpa9Y
正当艾丽斯听着声音之时，她前方大约几十米远的铁门突然被重重地打开。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秃头青年人拿着一把涂了非常夸张的漆的NEU产突击步枪从门内跑了出来，似乎是看到了艾丽斯所在的出租车，骂骂咧咧的跑了过来。lpa9Y
青年人无力的摔倒在地。而约翰则从门内慢悠悠的走出来，从怀中掏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代的手枪，对准青年人的头部扣下了扳机。lpa9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