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历史的尽头 3
无边夜色，绵绵长云。kXBF66
人类过去曾未见过的巨大怪兽正在高楼大厦间漫步独行。kXBF6
根据检测，哥斯拉行进的路上，放射性指数全部超标。kXBF61
“但……这个怪兽在概念上更接近于神话中吸风饮露的仙人。”kXBF69
TPC联合和之国成立的专门对策小组里，从环境省生物课调来的尾头弘美面对合众提供的牧悟郎元遗留资料震撼不已。kXBF6
TPC的协助者堀井政巳讪笑。kXBF61
堀井政巳立刻明白过来，甚至比尾头弘美想得更为透彻。kXBF6
基因的链接，些许细胞的切面，未知的单元与细胞器，使这体哥斯拉不再需要进食，反倒只需要呼吸空气。kXBF63
那就是空气与水在它的体内完成了……核聚变。kXBF615
人类已经等了若干个五十年还没完成的秘仪。kXBF63
“艾雅？”他转首回顾，看到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几个略微熟悉的人穿着TPC的制服。“你加入了TPC？”kXBF62
来者正是在线粒体夏娃事件中偶遇的少女。她作为TPC特别行动人员，投桃报李，主动在江户担任比较危险的疏散和搜救工作，现在已经到了尾声。kXBF6
尽管锡安换了一套衣服，但瞒不住这个相处过的少女的眼睛。kXBF6
“你能说话了……？”再一会儿，感到陌生的艾雅这才反应过来陌生的地方在哪里，“你的声音很好听。”kXBF63
但她瞥了一眼空中的闪光，径直向前抓起锡安的手就往不足一百米米处的地铁口狂奔。kXBF62
锡安本可以挣脱，但隔着一层衣服少女的柔软让他恍惚了下，就顺着艾雅的牵手走步了。kXBF640
她还转首，用她湛蓝的眼眸看向锡安的面具，压低声音说：kXBF6
“我知道你肯定也有些特别的地方，但现在那东西实在太危险了……快走吧！随我来。”kXBF63
现代社会所有的地铁系统都是城市人防系统的重要组成，可以进行紧急快速掩蔽转移，同时能够抵抗包括核武器在内的各种热袭击以及城市次生灾害。江户的地铁甚至有地下舰队和起飞通道的存在。kXBF61
相比起逃出的的人，更多的人都藏在城市底下四通八达的人防设施里。kXBF6
惴惴不安的人们就坐在地上或自带的铺盖上。有些人看到艾雅和锡安进来，就瞥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屏幕里的哥斯拉。kXBF6
还有许多孩子，是附近的小学部和中学部，在老师的带领下，也在底下，聚在月台上，小脸上露出困惑不安的表情。kXBF66
锡安听到很多孩子正在大声哭泣。其中哭得最猛烈，他抬头去看，是一个被抱在母亲怀里的女孩，额头上的伤口正在淌血。而他父亲则在向周围人抱歉，又在排队。kXBF6
大概有上百伤病的人在另一个方向，附近医院撤离的护士和医生、人群中有急救知识的人正在替他们包扎，沿着地铁的站口。TPC的工作人员和警察都在维持秩序。kXBF6
艾雅的任务已经执行完毕。该片区已经没有其他活人的信号，她就和其他TPC打了打招呼，并带着锡安在一个角落的小房间里坐下来。kXBF6
对于艾雅，认识一个具有一点不同寻常地方的人有种同类的感觉。kXBF6
“我……”锡安犹豫了下，不过人类好像也没有威胁他的手段，他就直白地说，“我的名字是锡安，希望你能保密。”kXBF621
艾雅不知道锡安是用意念传话伪装的说话，她已经自顾自地做了些反窃听的设置。她之所以向TPC申请政治避难，正是因为身怀线粒体夏娃的秘密，被合众软磨硬泡、先是邀请、后是追捕。kXBF6
但她并不想用自己本人来协助生物实验的作业，而且孑然一身也无所畏惧，不论什么条件，因拒绝而流亡。kXBF6
“锡安，是Zion吗？……很有意思的名字。”kXBF625
艾雅是用英文的发音硬套中文而搞错了，但锡安也没有纠正的心思。kXBF6
“那你原来一定生活在很幸福的地方。”kXBF67
“因为这样的事情到处都是，过去是这样的，现在是这样的，以后说不定也还是这样的。所以我让我有些麻木。”kXBF62
“是啊，怪兽……这是个新的网络流行词，就是说哥斯拉的，可它造成的破坏只不过是一瞬间对人类城市的损坏，你觉得很可怕，是因为这是一瞬之间爆发出来的。是的，非常可怕，在一天造成了整体的人类过往在其他地方花费数天才能造成的破坏。”kXBF62
艾雅垂着眼帘，她想起她小时候随着记者的父亲一起流浪世界时候的事情了。kXBF6
“可就像我们也很难踩死蚂蚁，大家躲在这里也不会有太多的大事，哪怕是哥斯拉这样的强度……大不了就躲着它生活。可人类已经躲了很多东西生活很久了，以后也只不过是多一个怪兽罢了。这个还是可以战胜的。也许哪一天，科技进步，也许我们就可以打倒哥斯拉了。”kXBF67
“你们还躲着什么恐怖吗？”kXBF63
“恐怖吗？确实，这些都是人类历史上也要无可名状的最大的恐怖。”kXBF6
“是那瘟疫、战争、贫穷、饥荒、疾病、衰老、毁灭还有……死亡。现在也不过是多加一个叫做怪兽的。迄今为止，大约有一千亿的人在地球上存在过了。除去现在还活着的七十亿人，换而言之，已经有九百三十亿的人已经死去了。这九百三十亿的人里能挑得出一亿人是善终的吗？”kXBF624
哭声，闹声还有不安的啜泣声，在地铁站里、在人们的头顶。kXBF62
“自然有饥荒、瘟疫与疾病，而人自己有有权力的人对没权力的人的侮辱与残忍，这种慢性的利用与屠杀，是自古以来的不可名状的恐怖，它所要已经埋葬的人，别说是这些地铁站，就算是整个和之岛也装不下呀！就算是今天，现在还活着的七十亿人，其中大约一半的人只分享全球总财富的百分之一，过着剩下百分之五十的人无法想象的生活。而在其中又有四分之一的人既享受不到任何什么地铁、路灯、马路、公路这种公共设施，也没有任何教育，吃不饱穿不暖，同时遭受黑帮与更有力量的人的虐待，或困于大山与孤岛之上……而这一切在那些人投胎的时候，是生在什么国家，又生在什么国家的什么地方就已经决定好了！怪兽还能比这一切更恐怖吗？不过就是地震和海啸，不过就是活着的地震与海啸罢了！”kXBF642
“抱歉，我只是突然出神、有感而发……其实这些人都很幸运，不是吗？只是从幸运堕入不幸，所以很痛苦，也确实痛苦，怪兽也很恐怖……对不起，我现在很奇怪……”kXBF65
艾雅轻叹，站起身来，看向不远处的屏幕。kXBF61
“和国内阁在TPC的压力下，要求合众驻和舰队出手了，希望……可以成功吧……至少可以少掉一个正在凌虐人类的东西。”kXBF6
说不准，哥斯拉正是其中之一，在某个时代生存着的，令线粒体夏娃也要感到绝望而无法反抗的、威压万物的霸主——kXBF6
破坏之神。kXBF640
屏幕里的哥斯拉毫无疲倦地前进着，不知人类武器之将近。kXBF6
因江户第一次非公益性质，而是被迫熄灭了所有人造的灯光。kXBF6
ASTOL-MB93，简称MBF，坊间一般称为九三式镁光线攻击机，由富士山重工业与美国Bill公司共同开发的实验性质武器，具有超越过去一切武器的穿透能力。其主要攻击武器，顾名思义，即是热能武器微波镁射线，需要得到合众黑宫首肯才可以使用的高端精尖战机。kXBF611
驾驶员在其中，也有英雄梦想，平素里千万次的练习正是为了现在唯一的荣光。kXBF69
绝大多数练习过的驾驶员都害怕，但他不害怕，反倒兴奋。kXBF62
——我将拯救和国。kXBF65
“指挥所，1号，收到，进行动作。目标正前方，E04的左眼，准备发射——”kXBF6
驾驶员凝神于手中的凶物，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背上汗淋淋。kXBF6
——空中是安全的。kXBF67
MBF攻击机锁定地上仍不停行走的凶兽，光线的发射口慢慢旋开。kXBF6
我将……成为英雄。kXBF625
地上的怪兽看着天上灿烂的光，眼睛覆上黑色的眼膜，然后合上眼帘。kXBF6
归零的瞬间，自天半处射来的热线准备无误地击中哥斯拉的左眼帘。由于哥斯拉头部灵敏的转动，稍微偏离了四个角度。kXBF6
它立刻痛苦地嚎叫，震响半个江户，连地铁的人们都可以听见，小儿止啼，而大人失常。kXBF61
“加油啊！”kXBF68
哥斯拉疯狂地扭动自己的身体，让光线滑过它的身体，在它的皮肤上划过一道鲜血的口子，飞溅地面，接着染红最近高楼打开半边的窗。kXBF6
窗里，一个女人伸出兜里的手触摸顺着自己的黑袍流下的鲜血，在楼里静观此物。kXBF64
“生存在比黑暗的巨人们更为古老的时代、最早可以追溯到中生代的原子之龙，你的力量不该仅此。来吧，快让我见证吧，这地球进化的神秘！”kXBF623
她看到那怪兽低下了头，张开了嘴，于是她也咧开了嘴在笑。kXBF6
那是珊瑚般的背脊里逐渐亮起绚丽的紫色光芒。kXBF62
驾驶员报告道。他的心中满是不详的预感，他发现光线的作用并不大。kXBF62
被称为UME004的这只哥斯拉的皮肤可以在相当程度上抵抗高热射线的攻击。猛然强烈的出力所造成的伤口也在很快愈合。kXBF6
“与其说是愈合，不如说是正在获得……对镁射线的抗性。它的身体组织似乎正在激烈的变化、进化。”kXBF68
更一个突然间，所有的前方画面突然断掉了。地铁里的电视全部陷入黑暗。至于远方，也失去了对江户情况的监控。kXBF6
“是辐射……强烈的核辐射干扰了无人机内部的电子元件。”kXBF61
相河坐在后头，声音格外平静，在无声的室内甚至显得有些恐怖。kXBF6
寂静的东京、黑暗的天地里，只能隐隐约约见到一点奇妙的紫色的光明，像是发光的月色的珊瑚。kXBF6
“还有需要内阁在这里做的事情，很快会追上来的。”kXBF63
在当代，基于科技，政治行政中心的转移并不困难。但有时候仍要有所交代。kXBF6
他的心灵在一片灰暗的迷雾里漂浮，什么也不想做，更不想思考。要说就只有祈求、祈求上苍让他安稳地度过这个任期。登台时种种雄心壮志也统统在波诡云谲的局势里消失了。kXBF6
“或许是在痛苦**。合众那边第二台与第三台MBF已经调试完毕，准备开始进攻了。”kXBF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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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的烟雾、就像是北海道硫磺活火山的那种烟雾、从哥斯拉的口中源源不断地被喷射出来，冲地腾天，幻化出千奇百怪的形状。kXBF62
紧接着是火，烟雾中涌出滚滚的火焰，被喷射到东京市区的大地上，沿着街道，攀附楼厦，向着四面八方，点燃一切可以点燃的事物，犹如地狱的火湖。kXBF6
媲美恒星深处聚变的火焰。kXBF65
就在这震怒的时刻，地狱张开其血盆大口，向人间放射死亡的吐息。kXBF6
过高的输出令吐息变为激流的射线，笔直地穿越黑夜，向着天空一瞬扫过全部战机，炸出十数团灿烂的烟花。kXBF6
哥斯拉的脑袋转动，于是光束的方向也随之转动，切开江户的最高塔，与江户电视台，扫过搭载内阁的运输机，贴着大地向着更远方而去。kXBF64
房总半岛附近，合众的小鹰号航母与它的巡航舰正在等待TPC的联络，监察MBF战机的使用情况，却突然见到不远的天边一个小点。kXBF6
选择撤到军舰上的一位博士，摩瑞·泰布罗特在甲板上眯起了眼睛，然后脸色剧变。kXBF61
“这、这……快逃啊！”kXBF65
他率先翻过护栏，跳进水里。kXBF62
还没等美军士兵反应过来，光线已炸穿指挥室，直直横过甲板，将舰队化为一片火海，再一个飞旋，向着天上去。kXBF6
地狱在文明的残垣中放声歌唱。kXBF68
火焰如在这静夜里盛开的纯洁的红花，为这天地献上最为灿烂的红光。低沉的沙沙炸裂声，只有它在江户化作的火海中继续行走。kXBF6
也是一个不幸的事情了。是原子热线直接划过的地面，令底下的万物即将倾塌。kXBF66
许多人在慌乱地大叫，也有孩子们的哭声。许许多多的不知世事的孩子们的哭声。kXBF6
“算了，我是傻逼……傻逼就傻逼。”kXBF666
然后脱下自己的大衣，露出真颜。kXBF61
“帮我保存好，之后也许还要穿的，也许不用穿了。不过是我买的，所以是我的。”kXBF6
说完，又笑。kXBF612
直把顶上即将倾塌的一切撑住，然后往着外侧击飞，吹起粉末的大风。kXBF614
“妈妈，这是天亮了吗？我怎么揉一下眼睛，天就亮了一点。再揉一下，又亮了一点，乳白色的，很漂亮。”kXBF64
震撼到失神的父母没法回答孩子的问题，只有另外的孩子眼中闪着光。kXBF63
“是黑夜被光明……融穿了，它烫破了一个大洞！”kXBF652
大洞里有光辉的人。kXBF61
——我怎么就突然站在了这里？kXBF69
锡安想着故事里的场景摆出自己的架势，对着眼前正在观察他的哥斯拉。kXBF628
——我连光线都还没尝试发出过，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发出光线，真古怪，肯定是被鬼迷心窍了。kXBF65
明明这电影里都未必能拍得出的破坏力可比特摄剧的小成本刺激太多了。kXBF6
接着，站在这世界极东的极点，也是未来历史的**。kXBF63
“说来，你们觉得打败怪兽的家伙应该是什么样子的？”kXBF6
居间惠在正在飞回的飞机里，看到了底下，于是如此喃喃。kXBF6
“应该是什么样的？”被她选中的副队宗方诚一陷入沉思，“我不知道，可能是坦克或者巨舰的模样吧？”kXBF68
引得居间惠失笑。kXBF61
“那我说说我的吧，宗方。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作为人的傲慢，想要凭自己的力量、甚至就想用自己的样子超越生物冰冷的法则，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自卑，是想要卑微地寄托给与自己相似之物。”kXBF65
这个不小的成年人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她想起了遥远的过去，在自己爷爷家里的时候，那些古怪的画像。kXBF63
“但我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事物，它会是个人、会是一个巨人。”kXBF6
一种不败的英雄梦想。kXBF611
光的巨人。kXBF62
于是他站在这里。kXBF65
会像三千万年前一样。kXBF61
怪兽也在回望他。kXBF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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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人间最后一个寂静的夜晚便在冰冷狂风的吟啸中逝去，而血染的黑暗更要拉开其狂欢的序幕。kXBF6
是在那星星的螺旋里，演绎关于怪兽的、巨人的当然还有人自己的斗争的一系列的事情。kXBF6
人类的童年结束了。kXBF6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