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斯轻巧的翻过护栏，跳上了比数百米高墙顶部更高的无人监视塔顶。虽说被称为无人监视塔，但充其量无非是仅仅几十米的钢预制结构塔架上装上了寥寥几组用来监视海面对于高墙的侵蚀情况的简陋监视设备，再加上供日后检修人员工作的狭窄平台和护栏而已。40C4z1
实际上，这些平台上大部分都充满了各种海鸟栖息的痕迹。原本预定用来检修的平台显然数年没有人类的痕迹，这并不止是因为检修无人机站这几年间得到大幅度应用，已经能够替代几乎所有的危险工作，更是因为这片快速招标，加急施工的高墙出乎意料的没那么不堪。40C4z
检修无人机站这几年得到大幅度应用倒并不是因为技术进步，艾丽斯知道相关的技术至少在40年前就已经足够完成现在的工作了。无人技术开始大幅度应用的原因主要是由于，相关部门终于下定决心可以放弃那些底层的危险工作岗位。40C4z
巴郎恩协定正式签署之后，再也没有底层人民失业造成社会动荡的风险。供养一群生活在最底层的失业者消耗的社会资源相对于现在的生产力构成的消耗虽然不低，却也有限。而大型企业却因无人工作系统的普及省下了一大笔成本。40C4z
工业化的优势就是，产量越高，成本越低。当使用机械的成本远低于使用劳工的成本时，那些可以被机械替代的劳动力最后剩下的价值只有购买力和有事可做带来的低社会风险水平。这几年的大量福利项目抹消了前一项，而巴郎恩协定则扫清了对于人群进行全面数据监视的法律障碍。40C4z
每个人都有嫌疑，每个人都需要监视。从此之后，巨型企业不但可以获取更多利润，同时极低的成本也彻底断绝了小型企业的竞争力。巨型企业和财团不但垄断了整个市场，同时也垄断了整个社会。40C4z
这就是不会有人饿死冻死累死，不会有人因此丧命的“美好新世界”。40C4z
或者也是新大陆的真相，也是整个世界的发展方向也说不定。40C4z
至少那一发被某个企业投下的核弹头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那一次造成的问题此刻正赤裸裸的呈现在艾丽斯的面前。40C4z
太阳正在逐渐向着艾丽斯的左手边滑落，而前方被染成金黄色的天空却有大片压下来的乌云接近。在海湾的乌云下，却是无数被废弃掉的高楼就这样泡在海浪中。部分的高楼虽然无人维护，从简洁的建筑立面上却能看出大半巴别塔区的影子。也并非所有的建筑都能在几年的海水冲刷中保持良好，大部分的建筑物在海水接触面的附近都锈迹斑斑，而有的建筑已经化为一滩瓦砾或者直接倒下，倒下的似乎更多是居住类的建筑。40C4z
在离爆心更近的地方，大楼就不像靠近高墙这边的建筑这样完整了。大部分玻璃都被大气压碎，或者整栋建筑都被拉扯倒塌，越是靠近爆心，倒塌的建筑比例就更多。40C4z
甚至连瓦砾都看不见。甚至无法通过残留的痕迹去猜测那里过去曾经有过什么。甚至连那里曾经有多少人都难以查证。40C4z
只有一片海水而已，而这片海水到现在甚至检测不出来什么放射性。40C4z
Stratorb的新闻发布会说是由于空间站用核燃料的安全性能。但现在看来，显然一开始使用的就是低污染核武器吧。40C4z
无数描写未来的作品中都有城市被海水淹没的景象，有的是由于核大战，有的是由于海平面上涨，甚至有的是因为地球停转。40C4z
至于当时的义军成员想要公布于世的真相，已经被蘑菇云气化，然后埋入了这片海中，连同那个义军小队的成员们一起。40C4z
听到男性声音从背后传来，艾丽斯下意识地转身望向对方。在视线交错的刹那，两个人却都愣住了。40C4z
太阳仍在从天边滑落，柔和的阳光逐渐开始从金色变成火红色，将艾丽斯的右半身和对面年轻男性的左半身都染为红色。40C4z
艾丽斯有点想要嘲笑对方终于鼓起勇气向女性搭讪，又有点下意识地因为数年不见而感慨，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辩解，道歉，或是别的什么。心底瞬间涌起的数种感情混杂成了不知道是什么的复杂情感。40C4z
黑色短发的年轻男性摘下墨镜，看向艾丽斯：“抱歉，你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很久没见的老朋友，所以不自觉地多看了一会儿。有很多像的地方。”40C4z
“真是俗套的搭讪方法。”艾丽斯心情复杂地回应到，“说不定你直说‘很漂亮让我多看了一会儿’都会比较好。你这样我大概只能回应你为什么不去看你的老朋友。”40C4z
“因为……大概是看不到了吧。想来是没机会了。”男性伸出手，“虽然有些像是搭讪，不过，女士，能否告诉我您的名字和组织呢？”40C4z
“墨丘利。老大特地让我转告你们说是赫卡忒倒了，现在接手的组织里应该没什么跟你们接仇的人。”艾丽斯隐秘的打开了通讯频道，“至于我？隶属于墨丘利的一名普通跑腿送货员而已。代号是‘茶靡’。”40C4z
“放心吧。虽然我们原来曾经跟赫卡忒有过冲突，但我想你应该知道的。”男子耸耸肩，“我们是IRO，只要你们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还是倾向于不起冲突的。希望这个新的组织会比原来的好一些。我是‘布谷’。很高兴认识你。”40C4z
艾丽斯伸手握了一下迅速放开：“所以你们真的又回来了？”40C4z
“哪个对于我都差不多，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毕竟大部分人都知道伊尔海特几乎没什么义军行动的影子。现在看来大概又有什么东西要烧起来了。”40C4z
“如果有什么一定要被烧掉，那必然是僵化腐朽掉的事物。”布谷的视线越过艾丽斯，越过近处的大楼，一直望向远处，望向了乌云之中，“你不这样想吗？”40C4z
当你从口中说出这句话，它似乎听起来很有道理；当你行走在人行道上时，看着那些和你擦肩而过的人们，这就需要一种信仰的力量才能相信了。40C4z
艾丽斯的脑海中回想起了这句话，但却没说出口，只是叹了口气，随后从袋鼠兜里掏出被黑色金属盒完好保护起来的容灾磁带：“这是你们要的东西吧。”40C4z
“是的。”布谷接过磁带，“这次的报酬会打到墨丘利去。本地安保公司封锁我们导致的变更地点给你造成了麻烦，我们会多付一点就当小费了。”40C4z
“随意吧。”艾丽斯叹了口气，“反正事前商量好报酬的一次性合约，多打了我也拿不到。”40C4z
“那我会问问他们能不能多付给你一点的。”男子笑了笑，“有没有兴趣来IRO看看？”40C4z
“你们对每一个刚见面的人都会这样明目张胆的邀请吗？”40C4z
“只是我个人的直觉而已。我觉得你应该是那种既会对我们的事业感兴趣，也愿意付出自己的一份力的人。”40C4z
艾丽斯耸耸肩：“就不怕我答应加入反手把你们的情报卖给某些很想要你们的保全公司？”40C4z
“至少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因为类似的事情而困扰过。”40C4z
“很抱歉，那我也没什么兴趣。如果有兴趣的话大概会联系你们的。”艾丽斯转身看了看天空，“看来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东西也送到，我也该走了。”40C4z
乌云从远处的天空逐渐接近，隐隐约约能看见电蛇在天空中肆虐。40C4z
“什么事？我根据内容决定收费不收费。”艾丽斯刚准备离开又停下。40C4z
“听说北方湾里自从六年前的事件之后就彻底废弃无人居住了？”40C4z
“看你怎么理解了。要说废弃的话，显然是废弃了。但是无人居住这一条据我所知显然不对。一开始事件发生，开始大规模撤离的那几天，就并非所有人都被撤了出去。随后沉降现象被发现后，高墙建设的又过于迅速，那些没撤离的人就被封在了墙内。”40C4z
“当然有救援队。但既然你是义军，应该不会对应付舆论而招标找来的救援队有什么期待吧？要知道竞标成功的可是价格最低的队伍。象征性救出了几百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之后，剩下的人就被当成死亡消档了。消档之后这些人就算跑出来，他们的身份也彻底失效，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能在三城区活下来。更何况大部分人根本就无法翻越这堵墙。”40C4z
艾丽斯向下望去，光秃秃的高墙下方足足数百米的地方才能看到水面，隐约让人有些头晕目眩。她补充到：“你能上来，我能上来。可是大部分的普通人上不来。弄到船从别的地方登陆再回来对于这些连身份都没有的人来说，就更是一件困难的事了。”40C4z
“不好说，几千？可能甚至上万吧。大部分是靠在废墟里拾荒，跟过去交易的黑商换一点钱。生活用品就靠黑市的货运无人机补给，而重要而大量的食物和淡水则靠偶尔从墙上用卷扬机放下的简易货梯运输。不用说你应该也能想到，那里的食物和淡水有多贵。如果你们真的愿意做什么的话，最好能想一下高墙另一边的那些……”40C4z
艾丽斯话还没说完，监视塔上突然有刺耳的警报响了起来。40C4z
艾丽斯错愕了一下：“怎么回事？这塔是不能爬还是不能在上面键……”40C4z
“看来是有人来找我们了。”布谷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丢给艾丽斯，随后又从身后再次掏了一把出来，拉动套筒，“我可不能这种时候放弃一名女士。”40C4z
一把义军自研的MSMG19冲锋手枪。虽然由于长度限制安装不了电磁重加速系统，但其本身性能也已经很不错了。40C4z
艾丽斯熟练的从空中接过手枪，打开保险拉动套筒调整火控模式，随后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做出的动作是不是过于熟练了一点。40C4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