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她要恰神马！ 15

　　人应当品味恐惧。409bF

　　因为恐惧正是人类越过那遥远蛮荒时期，从刀耕火种的年月生存到如今支配地球之时代的重要倚仗。409bF1

　　不知恐惧，则不知进退。409bF2

　　不知进退，则收获死亡。409bF

　　红裙的女子很清楚什么是恐惧——她恐惧得连动都动不了。409bF3

　　在她的眼眸中，眼前的一切光景都急速远去，模糊，和明暗不定的光一起汇集成色彩晦暗的团块。而所有的声音和温度都急剧远离，仅剩一片空无。409bF

　　孤独。409bF

　　她感受到了孤独。409bF

　　世界如斯广阔，但她却不在其中。409bF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自己的想法，还是别的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的存在感正以她能够察觉到的速度急剧下降。记忆，知性，自我——这一切比起生命更加贵重的东西都随着那空无感的提升而流逝，就好像是一枚水滴，坠入了沙漠之中！409bF

　　有什么东西正在渗入她。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合她。那东西宛若蠕动的蛇群，宛若伸展的荆棘。从她的后颈上方垂落，在她的脊背上爬行，禁锢四肢，攥紧皮肤，从眼睛，从耳朵，从鼻子，从口中无声渗入。在血管里穿行，在神经上蔓延，然后——409bF2

　　——“不！”409bF

　　五感随着喉中发出的怒吼而回返，她又一次地回到了现实世界。又一次回到了那座空荡荡的商场。她发现自己坐倒在地上，形象全无，狼狈不堪。身体和精神都虚弱得可怕。而当她抬起头的时候——409bF1

　　——格子裙的非人之物就坐在她面前的老板椅上。眼眸猩红，收起来的精致太阳伞斜斜地倚在座椅的扶手旁。409bF2

　　窗外，暴雨如注。409bF

　　而自那非人之物的唇中吐出了一个发音怪异的冰冷音段。409bF2

　　——“Name？【名字？】”409bF

　　………………………………409bF

　　妖魔和人，是死敌。409bF

　　或者更加准确一些，妖魔和人类彼此敌对，但无论是人类还是妖魔，都对彼此持有着一个特殊的分类。409bF1

　　对于妖魔来说，人类是知性生命，是只要出生就能够拥有智慧，只要稍作学习就能够复杂思考的优越种群——他们他们是敌，是能够孕育出和妖魔对等之文明的土壤，因此，人类中的败亡者，在妖魔这里有着特殊的待遇。409bF1

　　那便是同化，是吸收。不同于常规传说中的妖魔掠食牲畜，对于凡人。妖魔渴求的并非是对方的血肉。而是比起血肉更加贵重许多的事物。或许在漫长的历史中会有那么几个打破常规，不尊重自身也不尊重对方的异类。但就幽香所经历的历史而言……很少。409bF6

　　暴殄天物，异食癖。胆敢如此作为的妖魔甚至在妖魔的阶级中都属于鄙视链的下层。或许人类出于复仇心反过来处理妖魔的时候会采取这种手段——不，不是或许。被打回原形的妖魔在人类世界基本都是下锅入盘的下场。但是妖魔和人类可从来都不一样。409bF7

　　它们会同调自己的思维，同化自身的感知，统一两者的知性，然后，同化。409bF3

　　没错，对于人类这绝无仅有的知性生命。妖魔所垂涎的便是其所拥有的智慧和意志。而一旦这些东西被妖魔所掠夺，那么这一知性生命体的最高支配权也将随之产生变化。409bF

　　所谓‘为虎作伥’便是如此。被妖魔所同化的人，自然也就成为了‘伥鬼’，成为了妖魔的一部分力量。它们甚至能够表现出独立思考的能力，能够活得如同生前一样，甚至可以抛弃肉壳而以灵质形式存在。然而无论这些‘伥鬼’表现得再怎么像人，它们的本质也终究是发生了一些变化。409bF7

　　——幽香注视着眼前这个红裙子的女人。409bF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得出，这个女人在自己说出人类语言的时候有着本能般的放松。她能够感知到这个女人的思维重新开始运作，脑海中出现了各种盘算。她甚至能够感知得到那份压抑在女人心底的敌意和狡诈，且它们似乎就要编织出一个可用的计划。409bF

　　幽香并没有同化这个女人——她当然没有。虽说她在一开始的确有这样的打算，但在这个红裙女的心灵迸发出宛若回光返照一般的最后挣扎，稍稍延缓了她同化的步调后。她决定稍稍更改一下自身的计划。409bF

　　——局势还未明朗，没必要操之过急。409bF2

　　所以幽香最终并未下口。充其量也就是舔了一下。从上到下，从内到外。这单方面的轻微同化足以让幽香将这个红裙女人的心绪变化纳入眼中，让她在自己面前……毫无遮挡。409bF7

　　“……艾达·王。联邦调查局下属办事员。”女人或许是想通了什么，又或者是计划好了些什么。409bF

　　【假话。看来你不是当地政权所属的特工，而是冒充着特工身份的人类。你来到这里别有目的。而你也不曾接触过魔法的力量。】409bF

　　“目的？”幽香的语调，毫无波动起伏。409bF

　　“我奉命来调查这场病毒泄露事件的真相。当局怀疑这是保护伞制药的自导自演，所以我一直在尝试寻找证据来指控……”409bF

　　保护伞制药——幽香有一点印象。她一开始选取制高点时就攀爬过了一栋属于保护伞制药名下产业的大楼。而且那栋大楼内部的行尸出奇的少。409bF

　　【半真半假……掺杂着诱导字句。你不是来调查的，你知道真相。你知道这是那座保护伞公司的所作所为……但你没有提到保护伞制药的必要。你想要知道我是否和保护伞制药这家企业有关。而且你判断我很可能不是属于保护伞制药的力量……】409bF

　　【你属于另一方势力……你想利用我帮你完成目的。】409bF1

　　“进度？”幽香的视线依旧冷漠。409bF

　　她看到眼前的红裙女人垂下头，指尖用力地捏着裙袂，双唇抿起，部分肌肉紧绷，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然而与此同时，她却又感知到了女人血液流动速度的些许减慢。409bF

　　——故弄玄虚，增强砝码，提升情报的可信度。409bF2

　　幽香握住太阳伞的柄，伞尖随即探出，自下往上，轻轻地压住艾达的下颌，然后，稍稍往上挑起。409bF4

　　她看着那张脸，那张漂亮的，年轻的，却又被半真半假的恐惧，和刻意伪装出来的坚毅所覆盖住的脸。409bF

　　她不说话——她向来不喜欢多说话。她只是用那双猩红色的眼眸注视着女人的面孔。注视，而且目光逐渐如实质般锐利，宛若刀光。409bF

　　——你别无选择，你无路可退。409bF

　　——你逃不掉，你挣不脱，无论你躲去哪里，无论你做出多少努力，都是徒劳。409bF

　　她看着那半真半假的恐惧化作彻寒的真实。聆听着那急促起来的心跳，与腺体运作，分泌大量各色激素时蠕动的微响。她看着那张俏丽的脸一点点的发白，发青。然后——409bF1

　　“浣熊市警局！”409bF1

　　“我在浣熊市警局那里有线人！他已经拿到了关键的情报，而且那附近就有一条通往保护伞制药的秘密通道！”409bF

　　——幽香收回伞柄，任由这个红裙子的漂亮女人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她是真的被吓得不轻，甚至体内的循环都有些失调。409bF3

　　【真话。有趣，明明抱有敌意，但这句话从头到尾都是真的。】409bF7

　　幽香想起了自己在滑行时看到的那架坠毁的直升机，以及落在警局内部的爆炸。409bF

　　【那架飞机的坠毁有其缘由……原来如此，我并未看见弹幕迎击直升机的景象。那么，想必警局内有着重火力，或者保护伞制药的生物兵器。这女人是打算引我过去，好让我和对方两败俱伤？亦或是打算借保护伞制药的力量？】409bF

　　【啊……无所谓，倒不如说这样更好。我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显著的超自然力。不过仍有一些疑点需要在意。】409bF6

　　幽香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半分钟——当然，这并不准确。与其说她在思考，不如说她给了这名为艾达的女人以半分钟的时间来调整状态。409bF

　　她从椅子上起身——409bF

　　“带路。”幽香手中的太阳伞，轻轻地点了点艾达脚边的地面。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隐藏在恐慌之下的安心，以及计谋得逞的窃喜。409bF4

　　——喜悦吧，喜悦吧，为我指引新颖食材所在的道路。409bF4

　　——喜悦吧，喜悦吧，将这世间的秘密，于我眼中揭晓。409bF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