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潮汐，淹没意识，渗入精神。像是数以千百计细长而滑腻的触须自阴影中无声探出，攥紧肉体。3tC0i
就像是置身于遍布精油的光滑曲面之上一般。细致而且粘稠的溶液遍布全身上下。试图挣扎，然而却又无处可供借力一样充斥着油腻感。3tC0i
逃不掉，走不脱。唯一能做，且会被做的，便是浸入其中。然后——3tC0i
溶解。3tC0i2
四肢像是浸入液体中的面粉一般溶解。而后是皮肤，是肌腱，是内脏，是骨髓。3tC0i
——【我见汝眼中所见，闻汝耳中所闻，思汝心中所思，解汝惑中所解。】3tC0i
“我的名字……克莉丝汀·大和。”3tC0i2
世界于‘四目’眼中回归到了原本的模样，她心中的恐惧，战栗，质疑，谨慎都在这清醒的一刻被尽数抹去——她能够感知到那属于自己的一部分，重要而又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宝贵的东西已经永远地从自己身上离开，并涌入了眼前的格子裙女人的手里。3tC0i1
但遗憾的并不是自己的一部分被夺走。而是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多残余剩下——难道自己不够美味？不够可口？不配成为食粮？这难以言喻的空虚感纠缠着她，让她难以自己，让她焦躁不安。让她迫切地想要和眼前的格子裙女人融为一体，且不惜任何代价。3tC0i5
就像是磁石……两块磁石终究会相互吸引。若是一方无法移动，那么另一方就会自觉且自然地移动身形——哪怕它们永远不可能回归为被劈开之前的模样。这源于本能，源于物理规则的渴望，还是让它们想尽办法地相互靠近。3tC0i6
“你为谁工作。”格子裙的女人漠然地看着她，然而即便是这种冷漠的视线也让她没来由的心头火热——被漠视，被轻蔑的感觉也非常不错。至少对真名为克莉丝汀的‘四目’来说确实如此。3tC0i5
“我，我是保护伞制药下属秘密部队，U.S.S的德尔塔小队成员。我的编号是UX99087，我这一次的主要任务是跟随小队抵达浣熊市。启动蜂巢自毁系统并杀死所有知情者。而次要任务是接应可能还有残余的阿尔法小队，取回G病毒。”3tC0i1
“他们是U.S.S里最精锐的老兵。由‘死神’带领。在一天前负责刺杀威廉·柏肯博士并且带走G病毒。但他们失败了，威廉博士失控并杀死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现在能够确定的只有‘死神’还活着。但他已经在半小时前被公司接应离开。不过上级检测到蜂巢内还有一个微弱的生命讯号……可能还有人活着，并且她手头有G病毒的情报。”3tC0i2
“‘死神’是一个称号，他的真实档案是保密的。我只知道他很少失手，而且无论怎样的险境都有办法活下来但他的队友就没这么好运。所以他被称作‘死神’。而剩余的那个可能还活着的人叫汉忒，‘死神’的诸多弟子之一，她是英格兰空勤的退役兵。也是阿尔法小队中最有可能接任‘死神’名号的成员。”3tC0i
她看到绿发的格子裙女人偏转目光，或许是在思索，或许是对这种只是区区有一点本事的凡人失却了兴趣。3tC0i
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沮丧，因为她自己也只是这种有一点本事的凡人。难以言喻的焦躁感萦绕着她。她不敢出声，做出不合适的动作。但却摘下了自己那戴着夜视装置的头盔，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并且顺手拢了拢头发。3tC0i1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是两个月前一场在浣熊市外侧公馆内的保密行动引发了T病毒的泄露。第二就是在阿尔法小队刺杀威廉，并被威廉追杀时破坏了实验室和循环系统。所以T病毒经由下水道通过动物传播了出去。”3tC0i
格子裙女人的眼眸中似乎是浮现了一抹了然。但也可能只是克莉丝汀的幻觉并什么情绪都没有从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中浮现。随后，她看到格子裙女人转过身，朝向保护伞制药的基地深处，便要离开。3tC0i
“请等一等！”克莉丝汀忍不住大声喊道。3tC0i1
“我能够带你到蜂巢里面去！去哪都行！所以，所以……能够给我一点奖励吗？”3tC0i
“能够……吃掉我吗？就像是你对我的另一部分所做的那样。把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一切全部吃掉。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3tC0i4
猩红的眼眸闪烁了一下，或许是在惊叹人类中居然还有这种货色。或许是单纯的在考量这项提议。当然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想？——谁知道呢，怪物的思考方式本就无法以人的逻辑来进行评判。而克莉丝汀也不过是在用自己的幻想来臆测它。3tC0i
“不。”她转过头，不再理会这个被遗弃在原地的家伙。3tC0i
“那么就踩死我吧！”然而怪物的身后再度传来了女人的大喊。女人死死地盯着它，盯着那双格子裙下的黑色长靴。“踩碎我的头，碾烂它！就像碾死一只虫子一样！”3tC0i9
然而怪物依旧没有理会她，只是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步入黑暗。3tC0i
她猛地发出一声尖叫，拿起身边的枪，对着怪物那即将消失的背影便是一阵扫射。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挽留也没有起到任何效用——那些高速迸射的枪弹在靠近怪物身侧的时候便被放下的太阳伞所遮挡，弹开，像是撞上礁石的水一般四散落空。而打着伞的女人终究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3tC0i
克莉丝汀无力地跪倒，她似乎是想要哭，但却又咧开嘴怪异地笑了起来。她突然扑倒在地上，亲吻怪物离去时留在地上的脚印。而一双修长的腿也猛地夹紧。整个人像是一条泥泞地里的鳝鱼一般扭动着。3tC0i14
她轻声地喘息着，起身。拿起了地上的头盔护具，和被摔在地板上的枪。3tC0i
鬼鬼祟祟，偷偷摸摸。3tC0i1
而幽香没有理会她，只是单纯地朝着这曲折复杂的下水道深处迈出脚步。3tC0i
吃东西只吃一半的结果就是这样。对于知性生物而言，这种和灵魂被夺走一半没有什么区别的行为会给她们带来极其强烈的空虚感。她们的心智会被击垮，精神会被扭曲。为了让被剥夺的知性回归她们能够做出任何常人根本就无法想象的扭曲之事。而这其实也可以算得上上位生物对下位的位格压制。3tC0i5
恶魔是妖魔中的一类，它们就是这样对待那些被诱骗的契约者的。3tC0i
血族也是妖魔中的一类，它们也对那些血仆如法炮制——这种生命和灵魂都被掠夺后所产生的牵引力足以胜过世间的一切诱惑。而也正是因为专擅此道，那些自称夜之贵族的家伙才能够在妖魔皇朝败落之后还能够在凡世间隐蔽漫长时光。3tC0i3
毕竟知性的损失并不是不可逆的，只要不是一次性尽数夺走。那么残余的部分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慢回复。或许几星期，或许几个月。最多不超过一年……也就是常规婴儿能够学会说话的时间，被进食的知性生命就会回归如常。3tC0i
当然，只是如常，不是如初。就像是被砍断的树枝往往会长得奇形怪状一般。愈合再生后的理智和认知会变成怎样，大概真的得看天意。3tC0i
当然，全吃了其实也无所谓。但谁让幽香现在是一只又小，又弱，还不怎么能吃的年迈小妖呢？接下来可能会需要剧烈运动，而和血肉这种可以直接转化为能量储备的事物不同。进食太多的知性会给思考带来负担，消化也略为缓慢，不利于接下来的行动。3tC0i4
【味道还算可以……像是熟透了的葡萄。】3tC0i9
她微微偏过头，看向眼前一扇阻挡着自己的门。伸手触碰，则这扇铁门便在颤动中崩解溃散。固定用的铆钉一颗颗迸出，而后铁制的大门轰然摔落。3tC0i
她依旧能够感知到艾达的位置，而在同时她也能够感知到艾达的虚弱——这个女人所苦心布置的一大堆东西终究还是让那两支外来部队趟了雷。而她虽然侥幸逃脱，但却终究承受了一些痛苦。3tC0i
房门被破坏的时候，一座结构性的陷阱被骤然触发。一具死去的尸体被简易的机关诡雷给炸成一团血雾。门后的污水池中有着巨物轰然蠕动。3tC0i
幽香闻到了G的味道。和威廉同源，却又有些差异。虽然不知道那一批暗灰巨人是走得那条路来到了幽香的拳头底下。但想来不是眼下的这一条。3tC0i
看着眼前这从污水池中浮起，如同一座巨大肉山一般周身上下都是眼眸，触须，以及尖锐巨爪的变异生物。轻轻地呼出了一口微热的气。3tC0i1
难得那位艾达小姐一片盛情。那么在找到她之前，就先用这个东西来活动一下筋骨好了。3tC0i
而下一刻，巨型肉山的数只口器便猛地凸出，并朝她喷吐巨量的酸液和猛毒！3tC0i
——结果显而易见。3tC0i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