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薇伸了伸自己的手指。被巨力击中之后的整个手腕，都疼的发麻，若非是通过视觉，能够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手指还好好的完成了指令，莱薇估计都要怀疑她的手掌已经被人齐根割掉了。42ULa
保存了五百年的，只为今天而存在的匕首，从手中掉落。莱薇低头看了一眼，在与地面碰撞之中而飞散的黑红色铁锈，均匀的洒落在地面上。本就发泡的如同海绵一般的刀刃此刻更是崩解的，看不出半点弯曲的弧度。42ULa
莱薇盯着匕首，刀刃掉落到地上那一刻的声音，久久的不能从她的脑海中离去。从这与地面相击的震动中，莱薇听到的，只有卡莲对自己的嘲讽，对所有曾经荆棘城居民的嘲讽。42ULa
“你们是要复仇么？很可惜，没有人会相信你们的说法。因为，我才是圣女，我才是被世人，被天命承认的圣女。”42ULa
从卡莲的嘲笑声中，莱薇确乎，是听出了这样的意味。她愤怒地抬起头，瞥了一眼落在德丽莎身旁，帮她割开了所有束缚的黑渊，又迅速转过身，看向了，正艰难地，依靠着白花勉强站立的依芬。42ULa
毫无疑问，刚刚，是依芬掷出了黑渊，拯救了德丽莎。她站在了，天命的一边！42ULa
失望，愤怒的情绪填满了莱薇的心房，她不由地为自己之前竟然对依芬升起了一丝期待而感到可笑。依芬也不过是和卡莲一样，用着正义这个字眼粉饰着自私，一旦真正触及选择之时，就原形毕露的恶魔罢了。42ULa
莱薇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在五百年后，又一次见到了和卡莲一样无耻的人。她们都是一样对身边的人进行了深深的欺骗。可怜的特蕾西亚，一直到此刻，都还被蒙在鼓里，没有认识到，这个被她当作母亲来深爱的，依芬·沙尼亚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42ULa1
“停手吧，莱薇。”依芬低下头，不敢直视着莱薇的目光。虽然莱薇的目光并不像是奥托那般充满了代表着力量和权力的威压，但它给依芬带来的压力甚至还要远远强于奥托的威吓。42ULa
因为，那注视着自己，让她不敢面对的人，不仅仅是莱薇，更是那一直以来的自己。依芬的声音迟疑而又颤抖，她不敢回答莱薇的问题，她所能做的，也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了乞求，“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德丽莎呢，你为什么，对天命抱有这么大的仇恨呢？”42ULa3
艰难地将单词说完，依芬只觉得这段话黏滑而又刺口，比之她跟普朗克学习德语时还要困难。依芬第一次觉得，自己要是得了失语症可能会更好一些。这样，自己就不用站在这尴尬，而又里外不是人的位置，问出根本不应该由她来说的话语。42ULa1
莱薇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然而，光是这样的施压，转换到依芬身上却像是伊甸之星的百万倍重力，让依芬的双腿打颤，最后不得不单膝跪到了地上。额头上的汗珠一点一点的滴落到面前的土地中，晕开一小片黑色的点滴。42ULa
自己为什么要救德丽莎？依芬不知道。自己之后，是要和莱薇战斗么？依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莱薇战斗，在战斗之后存活下来的那个人，还是自己么，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某个走狗？依芬更不知道。42ULa3
依芬悲哀的发现，她竟然在卑劣的祈求着，莱薇会是一个恶人，只为了她自己能够不再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只为了能够获得一个正当化之前保护德丽莎举动的理由。她现在竟然在希望，莱薇在骗自己，在骗所有人，她其实和自己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一样，是为了消灭文明而来。42ULa1
什么复仇，都只是骗人的噱头，她其实根本没有受到天命的迫害。这样，自己就可以如以往那样，毫无顾忌的战斗下去。42ULa
或许，这本就是倒果为因的强行解释自己那站不住脚的行为，但哪怕是骗骗自己，依芬也不想如此煎熬下去了。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还有什么存在于此地的理由，她又是出于什么，才会出手，拯救了德丽莎的性命。42ULa1
所以，依芬哪怕知道，自己这样的问题，在莱薇的耳中，听起来只会像是一个忠于天命的人对她的诘问，是在质疑莱薇复仇的正当性。她依旧要问出来，做出这种揭伤疤的举动。42ULa
这是，她自己的私心，为了她自己的私心，就希望别人是邪恶的。说出了这样话的依芬仿佛又一次自我验证了特蕾西亚之前所说的，自己或许根本不是在坚持公理和正义，只是，在自我满足。42ULa1
依芬耷拉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不知道莱薇会如何回应自己。自己这样的多话，恼羞成怒的莱薇就是直接选择战斗，那也是应有之义吧。依芬茫然地等待着未来的判决，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在这里又可以做什么。42ULa
在这里，仿佛无论她做什么都是错误的，她不能与莱薇战斗，不能坐视德丽莎，还有这么多卡斯兰娜族人的死亡，但她更不能假装自己没有来过，什么也不曾见到，漠视着这一切，就在自己眼前发生。42ULa2
她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期待着莱薇，是在撒谎，这么一个完全称不上正当与光明的祈愿。42ULa
“因为，我们是被卡莲所抛弃的黑死病人。”莱薇转过身，背对着依芬。她一边说着，一边向远处走去，“她说过，会拯救我们，但现实是，她抛弃了我们，就像德丽莎对特蕾西亚做过的事情一样。”42ULa1
莱薇缓缓的走过德丽莎，她弓起身子，剧烈咳嗽的样子没有半分触动莱薇。五百年前的荆棘城里，有过太多，比这还要痛苦的患者，他们的悲鸣，却不曾有过一分一毫的传递到圣女的耳中。42ULa
“你看到了么？依芬，这荆棘城中爬满的荆棘，每一根枝条，都是一条被卡莲抛弃的生命。是他们的冤魂，支撑着我活了下来。”42ULa
前方的视野黑了下来，依芬震惊的抬起了头。在她的面前，莱薇完全展露出了另一个模样。42ULa
红色的，崩坏能侵蚀的纹路爬满了她的四肢，她的脖颈。原本半透明的核心浑浊不堪，仿佛内部封入了黑渊放出的黑雾。在她的身旁，那些无处不在的荆棘痛苦的扭曲着，仿佛真的是从地狱中伸出的手，誓要把卡莲也拖进那红莲之中，承受与他们一样的痛苦。42ULa
“我早就应该五百年前陪他们去了，而我苟活到今天，为的，就是把卡莲也拖进那个他们所在的地狱！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能阻止我向卡莲，向卡斯兰娜，向天命复仇！”42ULa
当着依芬的面，莱薇怒吼着，她举起了手中的黑渊，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依芬刺了过去。没有什么技巧，用力的方式也极其稀松，但黑渊的枪刃，没有任何的悬念，洞穿了依芬的腹部。42ULa3
“呜。”依芬疼的松开了握着白花的手，她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就这么直直的，被莱薇用黑渊钉死在了地面上。42ULa
“你听的到么，他们的哭喊。他们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背叛。天命，凭什么不用受到惩罚。凭什么，反而是天命占据了所有美好的名声，派出你，来剿灭我们？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这样的道理。”42ULa5
在把依芬钉到地上之后，莱薇像是仍旧没有解气，她拔出黑渊，一下又一下，歇斯底里地向依芬刺去，看着依芬在自己的攻击下颤动着身体。发泄着自己的怒火，还有委屈，莱薇面目狰狞的捅了不知道多少下，才在剧烈的喘息中，停了下来。42ULa1
她抬头看向了依芬，显然，才受到这样的攻击，第二律者只会感到痛苦，但根本不会死去。42ULa
依芬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黑渊的侵蚀对她也是有效的，枪刃在她的伤口上留下了诅咒，让这些空洞根本无法愈合，与死之律者能量的碰撞也让她的下半身疼的彻底失去了知觉。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痛苦，依芬更加难以接受的，是莱薇的话语。42ULa1
疼的已经无法再思考的大脑，出于依芬意料的，直接说出了她最真实的想法，“不，不可能的，卡莲，卡莲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就算这句话为她带来了又一个，在腹部的贯穿伤。42ULa1
说完这句话之后，依芬连续鼓劲了数次，却再也说不出成句的话来了，只能停留在那个最开头的主语，“卡莲，卡莲，卡莲她……”42ULa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