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高易羽觉得，自己就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二学生，正熬着漫长的寒假，暂时不用考虑前途的问题，每天只需要忙于兴趣爱好，生活十分充实。41oFb4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他接触到了真正的音乐世界，便一直浸泡在这个领域。再靠着天生的领悟力，他对音乐世界的里里外外了解许多。当然，也经常摸几门乐器，还对乐理和如何制作音乐懂个大概。41oFb4
因此，这样的人如果在某天突遭变故，身体被颠覆成女孩子，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死死盯住自己的手指。41oFb
多么漂亮的手指啊……什么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形容应该都能用上，但问题在于……41oFb4
“呵呵，你的老茧没了。”大恶魔如此低语。41oFb25
大多数音乐人都有自己的勋章：吉他手跟琴弦搏斗而来的硬茧，小提琴手脖颈上来自琴的吻痕，单簧管、萨克斯手大拇指上的磨痕……但如果没了这些，麻烦可不小。41oFb26
倒不是因为勋章丢了，没办法炫耀自己的努力，而是因为——真的会疼的。41oFb
高易羽平日里经常和黑白键、吉他、贝斯打交道，如果没了长期磨损出来的茧子，那就有点可怕了。41oFb14
用这双失去护甲的女孩子小手，以平常熟悉的力度去触琴……即便是电吉他的软弦，家里也应该常备创可贴了。41oFb8
这让高易羽感觉十分头疼，甚至忘了“卧槽有恶魔？”、“卧槽我被恶魔变成妹子了？！”这两个惊悚的现实，以及“我现在长啥样啊”的本能好奇，，只是僵在原地。41oFb2
硬币中，大恶魔那深邃的语言听起来有点发虚，它似乎也没料到这家伙会是这个反应，也没想到自己依然还是被冷落着。41oFb
“别那么消沉，你手指的茧子虽然没了，但我毕竟是钟爱着音乐的高位存在。你得到了音乐的祝福，乐器估计不会再伤害你了……就算有人用琴弦试图谋杀你，那也不用担心。”41oFb45
哦？这让高易羽半信半疑，暂时没有吭声回应。其实她也没那么消沉，因为长年累月摸乐器得到的腱鞘炎好像没了，其实还有点微妙的开心。41oFb5
总之，先确认这鬼话有几分是真吧，如果对方真的能办到这一切，那一定存在某种将她变回原样的条件——最好还是附带治好腱鞘炎的那种。41oFb8
于是，她习惯性的向附近伸手，想去摸乐器。但变成女孩子的现在，哪怕用尽手臂的长度，也抵达不到想要的东西。她只能不自在的跳下椅子，走过去准备拿起电吉他。41oFb
但在触碰到乐器之前，吉他的漆面被台灯照耀，映出了现在的她。41oFb2
高易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甚至还忘了，去拨开因为晃动而毛到脖子的长发。而她也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动听，但这不是重点——而是那稍有模糊的自己。41oFb
如果是现在这副模样，无论拥有怎样的音乐才华、付出多少努力，攀登到了怎样高深的音乐境界，听众对自己的想法都会是“求求你当我媳妇吧，多少钱都可以”，而非“哦这是个音乐家”。41oFb25
——这简直太糟了！41oFb4
高易羽用了很强的意志力，才结束对自己的凝视，看向随手摆在合成器旁边的硬币。41oFb
“为什么会是噩梦呢，你更该称之为美梦，不过，你终于愿意跟我沟通了。你所担心的事我懂，我找你只是为了来一笔互利互惠的交易，总之……”41oFb
它自称热爱音乐，说话的声音也确实有种不可言喻的韵律感。41oFb
“倘若世界有托于你，你会如何回应？”41oFb44
根据大恶魔的说法，它的名字是德利多利，是一位从古希腊就存在的音乐恶魔。41oFb12
它曾游荡在欧洲大陆，在世俗和宗教音乐之中徘徊，靠从音乐中汲取养分。41oFb3
因为音乐是一门始终延绵不断的辉煌艺术，永远都有音乐家和听众的存在，所以德利多利借此成了相当可怕的存在。41oFb1
“我甚至强大到能操纵历史，扭曲现实。比如刚刚我就把你的历史颠覆，改写了你的性别。”41oFb10
高易羽完全能理解这其中的可怕程度，她已经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只需要看看自己的手，或是晃晃长发，就能知道这一切不是噩梦，而是不可辩驳的现实。41oFb
在高二的寒假，在这七十平米的独居小屋内，在乐器和音乐相伴的这一刻，自己和货真价实的恶魔相遇了。41oFb9
也许，自己应该恐惧？对大恶魔瑟瑟发抖，或是哭喊着让大恶魔把自己变回原样？但在这一切之前，高易羽有个非常、非常感兴趣的地方……41oFb
“哦！三全音！Tritone！果然！”41oFb108
高易羽松了一口气，全身都处于一种豁然开朗的畅快感。41oFb
这对暗号似的乐理沟通，直接证明了对方音乐恶魔的身份不假。而证实自己的想法后，她相当愉快的动起手指，在键盘上按出一串简单的三全音——41oFb
它刺耳，它令人不适，音乐共鸣所拥有的一切和谐感，都与这玩意儿无缘。这邪恶的三全音，正是音乐历史里颇为有名的恶魔音程，魔鬼的音符，敌基督的象征。41oFb19
“恶魔，你之前说巴赫，又说世界有托于我。”41oFb3
高易羽的手指轻轻抵在琴键上，冰冷但温润，正如她现在用来提问的嗓音。41oFb
“我得替你办点事是吧？作为交易，你才能把我变回原样，或是利用完之后把我杀了什么的？毕竟你是恶魔。”41oFb
“是的是的！但总之先求求你，好好保管那枚硬币……”41oFb
立刻，高易羽盯着硬币，总觉得这样就是在跟大恶魔交谈了，这么一来，仿佛话语确实是从硬币上传出的。41oFb
“别这么看我！我虽然是强大的音乐恶魔，但我没有实体，所以在诞生之初，就让自己寄生在一个很适合的概念上，让绵延不断的它们来当我的身体。”41oFb
“是的，钱币。”德利多利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曾认为钱币会与人类的历史一起延续，因此我也可以称之为不灭……事实上我也确实舒坦了几千年。但到这个时代！你们……你们不怎么用现金了……”41oFb43
“你不是能颠覆历史？干嘛不把历史变成想要的样子，让自己继续永生？其实办不到吧？”41oFb
“……因、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确实办不到。但把你的历史扭曲成各种各样，那还是勉强能再来几次的，腱鞘炎加倍怎么样？”41oFb9
鉴于恶魔的威胁，还有自己实在不想变得更糟，她把话憋回了肚子里。就像把变成女孩子之后的不满、难以接受、惊愕、恐惧、混乱等等，也憋在心里深处一样。41oFb
高易羽冷静的说：“我会保管好你这硬币的，然后呢？”41oFb
德利多利对此很满意：“很好，和我合作得越顺利，我们就更双赢。总之，先去一趟德国。”41oFb1
“出国？看来你有办法绕过疫情的问题，也好。但我目前是一介穷学生，你顺手把我支付宝里的数字给扭曲一下，我必能更有动力。”41oFb5
“那太麻烦了，我会直接更改另外的数字。”德利多利如此说道，“比如，把你所在的历史，从2020改为1685年。”41oFb19
那是她诞生的年份——西方音乐之母，约安妮丝·塞巴丝蒂安·巴赫。41oFb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