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吉他，采用的琴弦基本都是金属制、尼龙，这一切都是依托了工业和科技进步。lqplD1
但在高易羽所在的这个时代当然没这些玩意儿，琴弦的材料，当然是从大自然取材的。lqplD
再准确一点，是羊肚子里，细而蜿蜒的肠子。lqplD25
当然，羊肠弦不光使用在吉他上，但凡要用弦的乐器，基本都是用羊肠做成的弦。也不知道最初是什么人，抱着怎样奇怪的想法，把这玩意儿回收加工，做成了乐器用的弦。lqplD
而乐人们则理所当然的接受，用来演奏赞美上帝的音乐。lqplD
以前看过的历史资料里，制作羊肠弦需要一些复杂的工艺，其中就包括了去除味道，当时还以为是欧洲白皮的自吹自擂，直到亲自看了，发现还真是这么讲究……lqplD1
那五组十根的羊肠弦，以及装有这琴弦的巴洛克吉他，如今正在高易羽的手中。lqplD
这把吉他使用的木头很棒，到处都是的手工痕迹更棒，匠人一刀一刀雕出的音孔装饰，紧紧嵌合的榫口，无不在证明这是一把好琴——虽然很灰……毕竟是刚从杂货堆里掏出来的。lqplD
它没有一点裂痕，那细瘦如葫芦的身材，也没有什么热胀冷缩的变形。lqplD
这令高易羽咋舌不已，这怎么看都是一把正常的好乐器啊，怎么会被乐人嫌弃，又怎么会拖垮了一个有积蓄的农人家庭？难道……真的是有恶魔、魔鬼之类的玩意儿，污染了它？lqplD
高易羽已经很信这一套了——毕竟还带着一个，准备去狩猎另一个。lqplD
“那个……您怎么看？”乔安娜紧张的望着高易羽，因为拿到乐器后，她本来冷漠的脸上出现了许多感情的变化。lqplD
高易羽没有开口应答，因为评价一把乐器不光看外表，终究是要上手的。lqplD
她第一次弹奏这么古老的东西，但从这东西发展出来的现代古典吉他，她倒是摸过挺多年。lqplD
左手自然而然的握在琴颈上，宛如搀扶将要摔倒的少女。lqplD
右手的手指，则轻轻压在音孔附近的琴弦上，仿佛是恋人之间，羞涩的第一次抚摸。lqplD
乐器又是如此轻盈，倾在手心、膝上，与自己若即若离。lqplD
她不太熟练的找了几个简单和弦，然后拨动相应的弦——lqplD1
“就、就这个！十分的令人难受……这、这就是被恶魔污染了的！”lqplD
不光乔安娜一脸苦楚，正在厨房做面包的父亲卡尔，也为难的瞪了一眼过来，但又没办法指责好心的贵族小姐——即便刚刚她弹奏的这几个音，唤醒了这个家庭的不幸。lqplD
一种奇妙的古怪感，充斥在高易羽的心里，隔着口袋，她也找了德利多利对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钟爱音乐的这位恶魔和自己肯定有共鸣。lqplD
但……这不就是没调音吗？lqplD28
这……肯定必有内情。高易羽紧张了起来，难道是因为恶魔的诅咒，所以这把琴无法调音？所以无论怎么弹，出来的都是难以入耳的无调性声音？lqplD
她把装有德利多利金币的连帽衫朝自己拉近了距离，心想如果恶魔出现，就让自家这位出手收拾。带着这样的危机感，她拧动了位于琴头的弦钮，准备调音。lqplD
像是洗澡的时候，在拧老旧的热水龙头，多一分是烫水、少一分是凉水……她全程都如此紧张。lqplD6
给吉他调音是每天的必修课，她倒没什么绝对音准，但长年累月的浸泡在音乐里，却有着巨量的经验和习惯。lqplD1
她轻轻哼出基准音，依照着这个音准，调好了第一根弦。接下来的就轻松愉快，她甚至有空悄悄感叹，自己这女孩子声音竟意外的动听……lqplD2
“这、这是？在清除恶魔的诅咒？”乔安娜难以置信的目睹了全过程。lqplD6
羊肠弦的声音温润，细小，像是在海绵蛋糕和法棍之间找了平衡，令人身心都感到愉快。lqplD2
高易羽又弹了一组简单和弦，和单音不同，这几个音符携手共舞，像是跳完就要向彼此提亲一样的合得来。lqplD2
“这不是挺好的一把乐器吗？”高易羽有点不想放下它了，“之前只是没调准音而已，这把琴的前任主人怎么搞的？”lqplD
“但……但那个让我们赔偿的乐师，没说过调音什么的……”lqplD
“那你们怎么也是埃森纳赫的人，这儿是吟游诗人和宫廷音乐是全欧洲最发达的地方……你们不知道调音这件事吗？”lqplD
高易羽全然不信那位乐师连调音也不知道，而且这把琴的木头干燥程度正好。看来，那家伙是利用了农民们对乐器知识的极度匮乏，假借恶魔的名义，从他们身上榨了一笔钱……lqplD
“你们当时没找教堂的人来鉴定……鉴别……看看是不是恶魔吗？”lqplD
“乐师带着传教士来过，对方证明确实是有恶魔的污染和诅咒，补偿金有一部分是支付给传教士，证明我们没有和恶魔勾结。”lqplD1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骗局……lqplD3
但转念一想，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一大部分的音乐老师，也会用各种方法榨取学生家长的钱来着……lqplD
比如教乐器的，帮学生买乐器时，总是自称托了关系、靠自己的身份和面子，才拿到低价的好乐器。其实都是杂牌小厂甚至假货，而其中的回扣更是丰厚。lqplD2
“没什么两样啊。”高易羽拨动琴弦，用轻快的扫弦盖过自言自语。lqplD
乔安娜虽然觉得这是个奇怪的问题，但贵族小姐恐怕只识得金币，所以毫无想法的诚实解释：“那是3面额克罗伊茨，是其他地方领主发行的，而1塔勒，大约能抵4枚3面额的克罗伊茨……”lqplD
呃？币种还挺多？lqplD6
高易羽强装镇定，又掏出了两枚银币，当然没敢解释来源，却已经足够让乔安娜看的满是羡慕了。lqplD
“您的这枚是古尔登的银币，能买很多很多面粉！而这个有查尔斯皇帝头像的是诺德林根发行的哈尔巴岑银币，要比另一枚少买一半的面粉。除此之外，还有马克、格罗申、克莱采等等种类的银币……但我也不是全都见过。铜币的话，有芬尼、第纳尔——啊您的脸色？”lqplD
什么，这么复杂的吗？！价值这么复杂、币种这么多？！这破神圣罗马帝国到底怎么回事？！货币混乱到这种程度吗？！还是说这是全欧洲的现状？lqplD21
乔安娜羞涩的低下头：“我经常跟收税官先生聊天，所以知道的多一些……因为我希望这些知识能让我们家……过得好一点……少被骗几次。”lqplD
想了几秒，高易羽摇摇头甩走了不擅长的数字和货币名，只是再度伸手进口袋，又抓了几枚银币出来，放在桌上。lqplD2
它们模样并不好看，散漫的挤在一起，却让这间农人小宅染上了一层奢侈。lqplD
“这、这究竟有多少钱……好、好的！还有您需要的衣服和鞋子、面包和鞋子！我、我这就去办！感谢上帝，感谢尊贵的您的到来！”lqplD
乔安娜匆忙的想行礼，但站久发麻的腿绊了一跤，不小心碰倒桌子。银币先后落向地面、沉闷的声音，却盖过了屁股的疼痛。lqplD
不，这就是梦里？眼前抱着乐器的贵族小姐是如此漂亮，坚硬的地面也似乎成了观众席……她想起了小时候的心愿。lqplD
“小时候父亲总说我们家的木头，晒干是要做乐器送进城里的……但我从未听过它们的声音……那个，您能弹点什么吗？”lqplD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