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内，得了天花的孩子躺在病床上，大部分身体都被白布包着，只露出一条腿。lq2gc
助手按着孩子，家长则在祈祷，医生握着烤过的银刀，在孩子大腿的血管上划出伤口，一边祈祷一边放血，希望以此来治好天花，让孩子熬过死亡——不过熬不过也问题不大，劝这家人再生一个就是了。lq2gc
用来装血的木桶，现在成了恶魔与魔鬼的葡萄酒桶。lq2gc4
她俩人手一个杯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正坐在病床附近，一边聊天，一边从桶里舀鲜血，看起来格外优雅。lq2gc1
这景象，让高易羽感觉头皮发麻，心想着自己估计也要成人家的口粮，在这个时代完蛋。lq2gc
其实能像个男子汉一样死去其实也没什么……但现在这过于漂亮的娘们身体，总感觉死了会很憋屈……说起来，作为死者的那位，又是怎么看待的？lq2gc2
“你们！”约安妮丝倒是很有正义感，不愧是一生都在创造音乐歌颂上帝的大音乐家，“你们在残害小孩子吗！？”lq2gc
“您误会了，只是刚刚打的太累，补充点魔力……反正他们都把血放出来了。”lq2gc
德利多利如她之前介绍的那样，仿佛真的热爱着音乐，热爱着约安妮丝，所以语气谦逊：“我们并没有白白收取血液，我还顺手扭曲了这个孩子将死于这儿的命运，当然，是以不会动摇历史的方式。”lq2gc
她插嘴道：“所以这才是放血有效的原因？”lq2gc6
“不愧是我的帮手，你猜得没错。我们这些非人的存在旅行于世界时，如果偶然见到有医生在放血，就会跑去喝一口解解渴。而作为交换，我们也会回赠些好处。”德利多利夸赞道。lq2gc
“确实，各取所需。”休止符喝了一口血，平淡的点头。lq2gc
难怪这玩意儿会被人类广泛使用……高易羽不由感叹。在现代医学被建立之前，放血疗法被使用了很长时间，它确实可能奏效——虽然要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被偶然路过的怪物发现……lq2gc7
“休止符女士。”约安妮丝伸出手，“你现在方便吗？刚刚跟未来人小姐交流了很多，我有个个请求。”lq2gc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张画，那名为“休止符”的魔鬼，就是从画纸上抠去的人形空白。看不见的手摇晃着杯子，让血液形成漩涡，在杯中激荡，飘出香气。lq2gc1
“约安妮丝，正如之前所说，我招请你并设下陷阱，是为了杀死德利多利，霸占她扭曲历史的力量，以此来对付那个玷污音乐的怪物。”lq2gc3
“嗯，你的正事与此有关吗？但我看你俩好像休战了。”lq2gc
高易羽闭着嘴进入了旁听状态，正如她自己与德利多利缔结契约，来到这个时代，看来休止符和约安妮丝这组也有不少内幕和打算……虽然不知道多听些情报是否有用，但少点疑惑总是好的。lq2gc
还有——玷污音乐的怪物？这新的疑惑在高易羽心中盘旋。lq2gc
这时，德利多利不屑道：“杀死我？你的笑话真别致。”lq2gc
她俩剑拔弩张的互瞪了一眼，焦灼的仿佛又要再打一场——可几秒后，恶魔与魔鬼只是轻蔑的笑笑，然后碰了碰杯。lq2gc
休止符又转向约安妮丝：“但你俩聊得十分开心，让我们也没什么动力厮杀，聊了几句发现矛盾也不是不可避免……所以干脆用另一种方式来备战。我们打算携手对付那个怪物，所以正在这儿缔结契约，这就是正事。”lq2gc2
总感觉还挺儿戏的？高易羽在一旁无奈，也可能这俩家伙本就是老相识，压根就没打算厮杀？真是苦了她这样的平凡人。lq2gc
“休止符女士，既然你找到了新帮手，我们也算达成目的了？可以提前履约吗？”lq2gc
“呃，也行吧，既然你不愿等待。”休止符放下杯子，“你想要什么？”lq2gc
想要什么？看来魔鬼也向约安妮丝许下约定，很可能是“实现愿望”之类的契约？这堆恶魔啊、魔鬼什么的，多半也就只会这一套说辞了……挺像是集团里按模板培训出来的……lq2gc
“现在、马上、立刻！把我丢回坟墓里，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要永眠了！”lq2gc2
休止符女士顿了顿，像是古典音乐会上，乐章切换，经常引发听众瞎鼓掌的那种冗长暂停。lq2gc2
“我受够了未来人的话语，我讨厌和她交流，请快一点为我送葬！”lq2gc
顿时——几双视线刺向高易羽。高易羽自己也想这么做，即便她觉得十分冤枉……她寻思着，自己也就是跟约安妮丝聊了音乐，弹了一首曲子，完全没做任何坏事啊！怎么会……lq2gc
她一点也不希望就此和约安妮丝诀别，其他的奢求暂且不提，起码签名还没要到。lq2gc1
休止符女士嘀咕了起来：“这个未来人对你做什么了？”lq2gc
“她对我描述了未来的音乐，我……我居然……”约安妮丝满脸羞愧，“我一点也听不懂，我几十年和音乐为伴的苦行究竟算什么嘛！所以，我要回棺材里了……请送我回去。”lq2gc6
高易羽哑口无言，面对身边这位女孩子的泫然欲泣，总觉得自己确实干了什么可怕的坏事。lq2gc
“她用音乐的神圣性帮我对付你，以及玷污音乐的那只怪物。作为报酬，我会给她弥留世间的时间，乐器与乐谱，任由她创作到满意为止。”lq2gc1
但现在，结果显而易见，对未来一无所知的约安妮丝，陷入了恐慌和绝望，她只觉得自己的创作早已过时、且无价值，先前的契约仿佛被人嘲笑的儿戏。lq2gc
即便到时候撰写出的曲谱再怎么令她满意，对于早已变化的时代，也只会是落伍的笑话。lq2gc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高易羽，担心会见到嘲笑——可在这位少女的脸上，只有自责和烦忧。lq2gc
“休止符女士，原谅我的毁约，但我毫无价值。请你唤醒新的帮手吧，唤醒那些跟得上时代的伟大音乐家。”lq2gc
“这……”休止符的语气充满了苦恼，“德利多利，你帮我想想还有谁……”lq2gc
“贝多芬也不行吗？”lq2gc2
“那个红发的家伙虽然写过很多惊天动地的宗教音乐，但却从未打从心底尊敬过神，总是在自我表达……帮不上忙的。其他人就更别提了……”lq2gc11
高易羽旁听到这，大概知道了她们需要一位全心全意为神谱曲的音乐家，找遍历史也确实只有约安妮丝了……但问题是——lq2gc1
“你们想对付的是什么玩意儿啊？”她提问道，“之前就听你们说了，什么玷污音乐的怪物……”lq2gc
因为和高易羽很熟悉了，所以作答的是德利多利：“你也应该知道它，它在你们的时代潜伏着，却又张牙舞爪的毁灭着音乐。”lq2gc
毁灭着音乐？可现代音乐发展得很好吧？通了电、数字化之后，音乐的发展简直突飞猛进，这也算毁灭吗？lq2gc2
“在现代，音乐正以不对劲的速度，膨胀、疯狂着。”德利多利向迷茫的高易羽说，“无穷无尽的音乐诞生，然后毫无价值的存在着，灌进人们的耳中。”lq2gc
“确实……是有这事……但听你们这口气，这种膨胀的现象，是被什么邪恶力量操纵的吗？”lq2gc
德利多利肯定道：“是的，你必然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我们不应提及。”lq2gc26
休止符女士如此断言：“毁灭的前一步，是疯狂。”lq2gc2
她们带着畏惧和厌恶，把话语讲到了这儿，不愿再深入，而是换了别的内容。lq2gc
毕竟，刚刚大肆抱怨了一番的约安妮丝，发现自己被冷落，正鼓着脸在那儿挨个的瞪。再怎么说她也是音乐历史里的最高峰，更是这些魔鬼、恶魔有求之人，所以她们没敢晾人家太久。lq2gc
首先开口劝说的，是休止符女士：“约安妮丝，从死亡之中逃离，这样的奇迹应该珍惜。”lq2gc
“可没你帮忙的话，我们大概是没法儿对抗那个怪物的。”lq2gc
“不管你们。”lq2gc2
“到时候，未来的音乐就将彻底坍塌，而全人类的耳朵和审美也会被扭曲，作为基石的你们更将被掀翻。”lq2gc2
“我现在就觉得已经被掀翻了……”说着，约安妮丝瞄了一眼高易羽。lq2gc
被那视线刺到——虽然这像是哄孩子似的，可高易羽还是叹了一口气，决定加入哄孩子的那一方：“对不起……”lq2gc
“不不不，你只是叙述了未来……是我太过愚笨，是我自己的错。”她沮丧的垂下目光。lq2gc
高易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要写进音乐历史书，那还得了？lq2gc
自诩愚笨的大音乐家，合起眼，将难受收起：“所以，我想先行离去了。很感谢你为我演奏的音乐，真的很好听，我不会忘记它的。”lq2gc
“我本想好好的为你献上回礼，演奏些我私藏的曲子。”再次睁开眼，那双碧蓝色的瞳孔熠熠生辉，像是坦然接受死亡时的神采，“但对你来讲，那必然是乏味和无趣的，所以我没资格这样做，不该占用你的时间。”lq2gc1
“你之前说过，你也是被恶魔强迫着，才来到这个时代处理麻烦的。”约安妮丝语气柔和，“作为那个麻烦，我会好好离开的，你也可以早点回去了。”lq2gc1
“不！不不！哎呀……你这姑娘……”lq2gc1
高易羽毛躁了起来，懊恼着真该把练琴、听歌的时间拿去接触接触人类，那样的话，这种时候也不会这么手足无措了吧……该死，这叫什么事。lq2gc
要用什么话语、什么方式，才能告诉这麻烦的小女生，其实她一点也不麻烦？lq2gc5
她飞速翻着脑子，可约安妮丝的神色却愈发坚决，她再次向休止符提议，说要回去棺材里好好长眠。这幅样子，即便那些力量可怕的魔鬼强迫她留下，恐怕也绝不会好好跟她们合作，处理那个什么玩意儿的怪物。lq2gc
她只想单纯的，想和自己无比崇敬的音乐家——不，是想和刚认识的、都喜欢音乐、十分聊得来的女孩子，多聊些音乐而已！lq2gc
这一瞬，她的念头通达。lq2gc1
高易羽的声音，穿入约安妮丝和休止符的争执，在这寂静的世界里毁荡。lq2gc
“我们之间的契约也已经完成了，对吧？我们不必猎杀魔鬼，约安妮丝也安然无恙，所以我们已达到目的。”lq2gc
“按照约定，我可以借用你的力量，扭曲一次历史，也能变回原样。”lq2gc
德利多利点了点头，确实，还有这事来着。她当时倒没想把高易羽当做工具，用完就丢，本来还琢磨着高易羽会轻易的死去，所以许下了还算丰厚的约定……lq2gc
确认完契约仍然奏效，高易羽的目光和约安妮丝对上了。lq2gc
“我想告诉你，你绝不过时，反而无比的高雅……还有，想听你的演奏的回礼、私藏的曲子。”lq2gc1
约安妮丝退后了几步，脑袋畏惧的缩着，这个未来人的气势意外的吓人。lq2gc
“还有，我所在的那个时代，音乐绝不复杂，其实单纯而简单，你拥有的知识和经验依然是伟大的。”lq2gc
“你想了解这一切，听点未来的音乐吗？我有很多想推荐给你。”lq2gc
几乎没有经过思索，约安妮丝便说出了发自内心的答案。lq2gc
她当然想了解未来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和高易羽之间的交流，注定只是短暂的片段……她当然想刨根问底，将几千、几万个问题丢过去，完完全全的学起来。lq2gc
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历史的投影、一介类似于亡灵般的死者。lq2gc
很快就会和其他时代的生者分别，所以才难受、无助，想要早点长眠。lq2gc
“既然如此，我要改变历史！邀请她来我的时代！”lq2gc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