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依芬看来，也只有这种可能了。要不然，有什么工作会在第一天就帮员工置办了这从头到脚，一整套的装扮呢。而且，这怎么看也不会是方便劳动的装束，松松垮垮的和服只用一卷绢制的腰带束住，只要动作剧烈一些，就会露出大片的皮肤；用整块木头削成的，看起来宛若一块松糕的高木屐，穿在脚上，就像是被挂上了囚犯会使用的链球，只能迈开小碎步。3txWU
依芬拦在门口，誓要八重霞说出个一二三来。没成想，八重霞似乎压根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焦躁的事情，她没有回答依芬的问题，反倒是把话题转向了依芬，3txWU
“你的伤，没有关系了么？在下昨日检查你的伤口时，还担心你能否活下来呢，到今日，你就可以站起来了么？真是了不起的恢复能力。”说完，八重霞还试图伸手去摸依芬腹部的伤口，想要确认她此时的情况。3txWU
“八重霞！”依芬打落了八重霞伸过来的手，加重了语气，“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你，你是被骗了么？”依芬终究还是不敢把话说的太露骨，生怕会就此刺激到八重霞，但她又相当的不解，自己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八重霞为什么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仿佛自己关心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别的什么路过的人。3txWU
“不，在下知道你在说什么。”八重霞直直的看向依芬，用着没有丝毫躲闪的目光证明着这就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在下可以算做是把自己给卖了吧，不过确实是一个好价钱。”3txWU
“你……”依芬一时语塞，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无力最是让依芬难受，被你担心的人，根本不需要你的担心，八重霞非但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甚至还为对方开出的价格感到相当的满意。3txWU
依芬感到一阵脱力，她有些跟不上八重霞的思路了，她只能觉得两人全然不在一条轨道之上。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静下来，依芬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要那么的咄咄逼人，“霞，这种事情，哪有什么大概，算做。在我看来，你不应该这么做，我知道这来钱快，但我觉得你就是当一个服务员也好过做这行吧。”3txWU
依芬对自己称谓的变化，八重霞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眨了眨眼睛，终于是偏过了头，似乎是为自己让依芬感到伤心而自责。八重霞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解释道，“我去不夜天，应聘了歌舞伎表演的舞女。”3txWU
原本，选择这个职业，是八重霞的得意之作，是她兼具考虑到二人的经济状况，还有任务的需要而得出的结论。从经济上来说，做歌舞伎表演的舞女，如果能作为招牌，那自然是收入不菲。3txWU
只是出于隐蔽身份的需要，八重霞并不能走这条路，而如果不是有大名气的舞女，光靠表演，当然不会有什么收入，但除此之外，假如算上陪酒伴唱之类的“额外”收入，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更何况，八重霞对自己的外貌还有所受的教育相当的自信。3txWU
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礼仪姿态，她都绝对不逊于真正的官家之女。对于顾客来说，就相当于用不夜天的价格，享受教司坊的服务。3txWU
在丰厚的收入之外，不夜天鱼龙混杂，各种势力犬牙交错的混乱更可以为自己收集情报打掩护。从各种三教九流的人那里，更能够听到许多隐秘的情报。这是正经工作所比拟不了的优势。3txWU
在天命，曾经教导过她的老师说过，“女仆，因为是服侍别人的职业，所以不会有谁会对女仆有戒心的。那么，女仆往往就可以在保持神秘的同时，贴近他人的内心，而对方却不自知。”八重霞对此深以为然，在极东，虽然没有西方意义上的女仆，但同样也有专职服侍他人的职业。3txWU
试问，又有谁，会对一个陪酒卖笑的舞女，有太多的戒心呢？在这些顾客的眼中，她不过就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伙，地位和一头驴差不了多少的物品罢了。他们看不起自己，自然也不会察觉到，在桌面之下，自己又从他们身上，带走了多少情报。3txWU1
八重霞想不到在这座八重町内，还有什么别的职业更适合自己现如今的状况了。只是，这似乎让依芬不太高兴。而且，她似乎只是单纯的为自己待在她口中“乌烟瘴气”的地方感到不满？3txWU
真不知道这家伙之前是怎么做情报工作的。3txWU1
八重霞下意识地想要晃晃脑袋，她原本觉得这没有什么好谈的，是理所应当的选择，相比起自己的工作，她觉得显然是依芬神奇的恢复能力更让人感兴趣，但依芬灼灼的目光让她只得继续僵在原地。3txWU
八重霞可不准备听从依芬的“建议”，当服务员能听到的最流于表面的传言，根本不及不夜天能够听到各种内幕的可能性大。这不，她只不过是在招聘的途中，就已经听到了云尘城主最近相当焦头烂额的情报。3txWU
对外，外样大名们借题发挥，声讨幕府的将军大人，对内，原本应该是最亲近之人的城主府内卫首领叛逃。而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还有怪盗第六夜在嚣张的活动，如入无人之境，城主府对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发布通告，用悬赏，试图用民间的力量前来解决。3txWU
不论哪一件，单独拎出来都是能够震动信浓国的大事，现在，这位名震天下的九十万石大名只怕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关心什么“外道六法”了。3txWU
关于咒印的情报，八重霞也初步锁定了几个地点，即是八重町附近的几个有名的异象。只等进一步完善信息之后，开始进一步的调查。八重霞是绝无可能因为依芬所说的这些理由，就此放弃这份工作的，更何况，她根本不能理解依芬为什么会是这种如同天塌了般的表情。3txWU2
在依芬的审视下，八重霞还是决定顺着依芬的心意说一说她爱听的话，“嗯，依芬你可能不是很了解极东的风俗，其实歌舞伎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客人们也都彬彬有礼。”3txWU
“是，是这样么？你可不要骗我，我来过极东的。”依芬煞有其事的回想了一番在TPC时，众人给自己的科普，“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3txWU
“嗯，是这样。”八重霞应答着，又在心里补充道，“规矩是规矩，实际是实际。或许在平康坊可以做到这样，但在不夜天么……”3txWU
当然，八重霞说的也并不全是安慰依芬的话语，她与那些顾客的关系，也都控制在点到即止的水平，只是不夜天终究是一个秩序失控，无法无天的地带。她固然不会去做那些事情，可另外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却还是不可避免的。3txWU
她可不想每一次都跟依芬解释一次。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依芬永远也不要了解到不夜天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让她继续沉浸在那些停留在纸面上描述的，歌舞伎表演的世界中好了。3txWU
这当然是一个谎言，还是一戳就破的谎言。只要依芬踏出房门，听一听他人的谈话，亲眼看一看不夜天的样子，一切就都会揭晓。但八重霞不想，也不会让依芬走出这间屋子的。八重霞舍不得自己的“世外桃源”被尘世所玷污，她不应该看到这大门外的世界的样子。3txWU
她是那么的富有生命的张力，但八重霞有一种预感，一种不祥地预感，一旦她看到了外界，就会不可避免地离自己而去。侧耳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八重霞也能感觉到某种冲动，为了某种不可预料的，自己不能接受的后果，她最好是不要让依芬与任何外人有哪怕一点的接触。3txWU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