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顾长卿

　　他的身体很虚弱，40KNA

　　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与那些横死在街头的病痨鬼如出一辙。40KNA

　　这或许是顾长卿这一辈子以来，最为脆弱的时候了，特别是在失去了真元气血的加护下，就连从庙外刮来的一缕寒风，或许便能使他染上风寒，平白无故地丢掉小命。40KNA

　　斩龙脉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堂堂一位化神修士都难以承受其中的反噬，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皆被他留在了锦州城，被他永远的留在了大夏的龙脉之所。40KNA

　　他想熬，可实在是熬不下去了。40KNA

　　一开始，这种感觉仅仅是淡淡的、轻微的，很难以捕捉，但渐渐的，感官上的刺激，便开始越来越清晰。40KNA

　　在一间破烂的古寺内，老爷子瘫在地上，而在他趴着的石阶不远处还立着一座雕塑，雕塑已经被岁月模糊掉了面容，这座寺庙内被供奉着的神祇，顾长卿并不认识，但从一旁供桌上仍摆放着的几支燃烬的香烛，以及些许被蛀虫啃食腐烂掉的瓜果上来判断。40KNA

　　这座古寺，除了会被途径行人用以临时歇脚外，还是偶尔会有不少人家在无事时会前来造访，供上些许吃食，虽然不求风调雨顺，但想来花点小钱求个心安理得，应当是差不离的。40KNA

　　寺庙虽破，却还是有着许多可以拿来用的东西。40KNA

　　这一点从周遭那翻箱倒柜的痕迹上不难判断，在不久前这座寺庙曾经历过一次闲汉泼皮的劫掠过，最起码，在老爷子躲入这寺庙后，就曾动过供桌上的供品临时充过饥。 40KNA

　　但顾长卿从黑暗中睁开眼的第一眼，他的目光却是停留在了雕塑头顶的正上方，在那里正坐着一位披着白袍的青年男子，对方正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根烟，膝盖上还押着一把二胡。40KNA

　　老爷子是被这二胡的声音给惊醒的。40KNA

　　悠扬的乐声在古寺内流转，灵动的音符宛如调皮的顽童般，在互相追逐嬉闹着，在这深夜的飞雪中，竟渐渐的令老爷子品出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来，乐曲最大的特性，便是能在不声不响间，给人一种别样的沉浸感来。40KNA

　　一曲终了，年轻人停止了他的演奏。40KNA

　　他慢条斯理的抽着烟，将目光落在了老爷子身上40KNA

　　问道：40KNA

　　“你睡醒了？”40KNA

　　顾长卿点了点头，旋即又咳嗽了几声，问：“那是什么曲？”40KNA

　　“春江花月夜……本来，其实我想拉一手‘二泉映月’的，可总觉得这样做，太不地道了。”40KNA

　　“是很不地道。”40KNA

　　少顷，40KNA

　　他伸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位置，那里别着一支白菊。40KNA

　　感慨道：40KNA

　　“这个时候，要是我会吹唢呐就好了。”40KNA

　　老爷子摇摇头，有些遗憾道：“那还真是可惜了啊。”40KNA

　　顾长卿勉强杵着锈剑，从冰冷的石阶上半坐了起来，他凝神打量着自己的那只显得异常红肿发紫的右腿，即便他在昏迷前已经特意处理好了腿上的伤口，可碍于生存环境以及保暖条件的限制，被冻伤的部位依旧很严峻。40KNA

　　“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能继续再走上几里的路。”40KNA

　　老爷子点了点头，笑着说道：40KNA

　　“等老夫伤好的差不多了之后，咋们再一块儿继续赶路吧？”40KNA

　　虽然顾长卿心里很清楚，自己旅途的终点差不离也就耽搁在这古寺内了，不过，他这人不是还活着嘛，只要能多活一天心里终归是要寻个盼头才是，现在的他，心里也只想着，走远点，再走远一点就好，只要他离锦州城越远，被姬玉书得到自己手中这柄魔剑的几率也就越小。40KNA

　　哪怕，那位君王，或许压根儿就不在乎这样的一柄剑。40KNA

　　“对了，小夫，你知道在你爹死前，我也像如今这般为他唱过一首曲，用以践行的吗？”40KNA

　　“唱的什么曲？”40KNA

　　“唱的，曲名儿，叫做‘今天是个好日子。’40KNA

　　你瞅瞅你，都活了几百岁的人了，咋还跟个孩子似的，调皮的很，就跟那周伯通一个德行，不过人家活的可比你豁达滋润的多了欸”40KNA

　　“你教得。” 40KNA

　　魔剑愣了一下，40KNA

　　随即笑了起来，40KNA

　　“呵呵呵呵…………” 40KNA

　　当一个人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时，往往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回首。40KNA

　　就像是垂暮的老人，平常无事最喜躺在一处靠椅上，可以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眯着眼，顾长卿想着，他需要那样一把椅子。40KNA

　　顾长卿杵着剑，一瘸一拐的从石阶上站了起来，古寺内点着的火烛，将他的背影拉的老长。40KNA

　　就像是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的孩子一般，40KNA

　　顾长卿吃力的躺在了供桌前不远处的那张破旧不堪的太师椅上40KNA

　　然后，40KNA

　　老爷子半磕着眼，他抬起头默默地盯着依旧老神自在端坐在雕塑肩上的白衣青年，轻声的问道：40KNA

　　“你能再为我，演奏一曲麽？”40KNA

　　“你需要听什么？我不只会拉二胡，还会一些其他的乐器。”出于职业素养，白衣青年还是又询问了一遍，同时补充道：“比如《a小调巴加泰勒》？，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做《致爱丽丝》。”40KNA

　　老爷子很平静地摇摇头，道：“我听不来那些洋气的曲，就那首二泉映月吧……我觉得挺适合的。”40KNA

　　白衣青年耸了耸肩，点点头，而后缓缓地拨动起了琴弦。40KNA

　　老爷子缓缓地闭上了眼，40KNA

　　感知着耳旁响起的乐声，40KNA

　　喃喃自语地道：40KNA

　　“不行，现在还不是睡着的时候…要是等我爹回来的时候看见我这狼狈样，睡着的话……就太不像样了啊……40KNA

　　…坐好的话，这样……会不会显得很帅气一些…？”40KNA

　　末了，40KNA

　　老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强打着精神睁开眼，将目光望向了拉二胡的白衣青年，浑浊不堪地眸子里微微泛起涟漪，40KNA

　　他低声问：40KNA

　　“傅红雪……我，有件事想拜托你。”40KNA

　　拉着二胡，自称傅红雪的男人顿了顿，而后又默默地演奏起手中的乐谱。40KNA

　　“请你……一直，40KNA

　　记住我的存在……”40KNA

　　…………40KNA

　　世人皆知顾长卿乃当世第一剑修，却从未有人知道他劲夫子，在早些年只不过是一位孤儿。40KNA

　　这还得从那年冬日说起。40KNA

　　“哎，小弟，小弟，别走啊。”40KNA

　　顾长卿扭头过来，他见到了一位乞丐。40KNA

　　乞丐说：“哇，不得了啊不得了，你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你知道嘛，年纪轻轻的就有一身横练的筋骨，简直百年一见的练剑奇才啊，如果有一天让你打通任督二脉，你还不飞龙上天，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40KNA

　　乞丐说：“警恶惩奸，维护世界和平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嘛？”40KNA

　　顾长卿点头说：“唔！” 40KNA

　　乞丐说：“这柄‘村里最好的剑’乃无价之宝，我看与你有缘，收你十文可好？”40KNA

　　那时的顾长卿身无分文，就连平常的吃穿用度皆是村里的好心人，见他年幼可怜施舍给他的，他人也很争气，不是那类吃白食的，偶尔村里哪户人家需要点人打打下手时，他便会拎起袖子前去帮忙，偶尔也能讨上些肉食果腹。40KNA

　　那村外来的乞丐自是不能从他手中讨得半文银钱，不过顾长卿手中的那份隔壁婶婶家的猪蹄，倒是被他给讨了去。40KNA

　　村子里的人知道了，都说他顾长卿傻，可他倒不觉得自己傻，因为他是个孤儿，他只知道吃不饱饭只能去啃树皮、嚼树根的日子有多么煎熬。40KNA

　　一来，以前四处漂泊流浪时每天都要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如今有户村落愿意接济他，不好好的过几天好日子，总觉得这辈子亏得慌。40KNA

　　二来，他自个儿，觉得那老乞丐怪可怜的，因为那年他才十来岁便开始习惯过着苦日子了，而那老乞丐活了大半辈子了，年岁都这般大了，那岂不是在说明，对方比他过的更惨？40KNA

　　所以，他明知道那柄一文不值的破铁剑放去当铺典当都不会有人看的上眼，却依旧愿意用酱猪蹄，交换。40KNA

　　用这个以物换物的法子，那就不叫施舍了，那叫做尊重，后来这日子长了，混着混着，那老乞丐便成了他顾长卿的爹。40KNA

　　他本以为这日子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也挺好的。40KNA

　　只可惜好景不长，40KNA

　　一队出来打秋风的军官路过了这户村子里，村里八百余户，在一夜间，便被屠戮殆尽。40KNA

　　顾长卿运气比较好，他那捡来的便宜老爹虽是个病痨鬼，但还是想到了法子临时保住了他。40KNA

　　所以，他没死成。40KNA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40KNA

　　就在顾长卿眼前只余下黑暗与血色的时候…那个男人便出现了。40KNA

　　对方持着一柄印着桃花的油纸伞，身上批有一席黑袍，笑着问他：40KNA

　　“顾长卿，你恨那个女人吗？”40KNA

　　下令屠村的将军，是一女子。40KNA

　　顾长卿点了点头，回应了那柄剑：“嗯！”40KNA

　　“那你以后就叫劲夫好了，因为劲夫打女人可厉害嘞，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小弟了，我会教你最为一流的剑术……”40KNA1

　　那晚，他第一次询问对方的名违，而对方则是轻笑着抚摸自己的脑袋瓜，贱兮兮地说道：40KNA

　　“你问我啊？叫我武松如何？”40K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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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武松。40KNA

　　打母老虎同样也有一手。40K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