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恐怕自尊心比任何时期都要强，万一她这句普普通通的疑问，在少年听来，就成了刺耳的嘲讽，在他心里留下一个抱憾终身的纠葛，那可就不好了。42P8B
而且那少年本身就……奇奇怪怪的，她可不想沾染这些是非。42P8B
不过，说起来小声，实际上一点都不小，她也没有过于刻意的压制声音，只是不太想让那个少年听到而已。42P8B
她见到了那少年的面容——即便此时他明显肿胀青紫，说是被揍成了猪头也不为过，衣衫破碎，大片皮肤裸露在外，胸腹后背也有多处伤痕。42P8B
但她还是通过少年小腹处露出的一道伤疤，辨认出了他的身份。42P8B
不过有一说一，她那时候也没多大，在许多人眼中也只是个孩子罢了……42P8B
只是苏青鸾和自家的鹿儿，从小到大都是乖巧安静的那一类。42P8B
在这孩子还不记事的时候，他的父母总喜欢给他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肚兜，放任他出去胡乱玩闹。42P8B
好动的孩子，总会碰上大大小小的花式受伤事件，身上没带点摔倒磕破的淤青伤痕，那才奇怪了。42P8B
这少年小时候，就是在某次不慎摔倒之后，腹部被街巷不起眼的锐利之物，划开了一道伤口。42P8B
虽不至于像战场上的那些士兵，被锐利兵器划得穿肠破肚，肠子、内脏当场流了一地那么骇人。42P8B
缝上以后，伤者能不能挺过红肿、高烧的鬼门关，又是另一回事。42P8B
无数大夫为伤者尽心尽力地处理完伤口，结果很多人还是死于炎症，挺不过去那一关，就是一命呜呼的结果。42P8B
因为严重外伤的情形下，不缝合是必死无疑，缝了没准还能赌一把运气。42P8B
重伤的士兵，深知自己受伤太重，不赌必死，都愿意尝试。42P8B
成了，权当捡回一条狗命，失败了，也不会怪罪军医无能。42P8B
而且，又因为在军营之中，与外界封闭，军医大可放心行事，不必担心伤者家属闹事。42P8B
对于普通百姓，治好了是功德一件；治不好，那可就是人命官司了。42P8B
“我亲眼见到你把吾儿当作衣服似的，用针缝了伤口，然后他就死了，你必须负责！”42P8B
大夫若是缠上人命官司，依据死者为大的惯例，官府基本都会判大夫有罪。42P8B2
能接受病人服用汤药，医治无效而去世，将其归属于命该如此，是天意。42P8B
但万万不能接受自己的亲属被缝了伤口之后去世，他们会将此视作医家害人的奇技淫巧，害了自己的亲属。42P8B
长此以往，坚决不为普通百姓缝合，就成了掌握这一技能的医生的共识。42P8B
这少年的爹爹是个小官吏，他求遍了城中大夫，果真无一人愿意出手，最后在同僚的建议下，才将希望放到毫无名气的苏青鸾身上。42P8B
当时，她的父亲已经去世，而自己所学甚广，也知道如何进行缝合操作，但偏偏只知理论，没有实际上手的经验，连缝猪肉都未曾试过。42P8B
最后，还是那少年的爹爹跪在地上，对着少女郑重发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吾儿能否挺过此劫，那是他自己的命，无论是死是活，绝不怪罪苏大夫。”42P8B
无数大夫，前仆后继的被人骗着缝合，又被人胡搅蛮缠告上官府的惨烈事迹犹在眼前。42P8B
苏青鸾本不想惹这桩麻烦事，最后还是看那孩子可怜，犹豫再三。42P8B
最后，驱使她狠下心来的，竟是她觉得自己父母早逝，师兄叛门，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哪怕被官府判了个一命抵一命，也无所畏惧。42P8B
“肚皮裂开者，用麻缕为线，或捶桑白为线，亦用花乳石散敷线上；用须从里重缝肚皮，不可缝外重。”42P8B
她悉心处理伤口，又开了些消炎消肿的药草配方嘱咐煎服，然后就将自己关进医庄里，等待结果。42P8B
幸运的是，这孩子高热两天退了热，就此存活下来，只是腹部，留了一道长长的疤痕。42P8B
如今，同样的场景再来一遍，要她动手，她可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了。42P8B
牵着女儿的小手，苏青鸾微微侧着脑袋，轻笑着问女儿，“鹿儿可是认识他么？”42P8B
“认得，那日诓骗我的，就是他。”苏月鹿微微颔首，学着影视剧中查探人有没有死亡的方式，将两指伸到少年鼻孔下方，发觉有呼气和吸气，便放下心来。42P8B
虽然他骗了自己，但是么，人就这么死在自己家门口，总归是件很惊悚的事。42P8B
苏青鸾淡淡扫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她指了指少年微微起伏的胸膛，“笨鹿儿，看那里，就能看出人还有没有气了。”42P8B
“哼……其实我是知道的。”苏月鹿面色一窘，“就是想换一种方式而已。”42P8B
虽然是骗了鹿儿的人，但倒在自己家门口，总不能坐视不理。42P8B
她没看错的话，是想将人弄远一点？42P8B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