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搬来这儿独居也有几个年头了，对楼上那位邻居的可怕知根知底。曾经的高易羽也是会在半夜放金属乐，晚上用音箱弹吉他的类型——后来被楼上那位收拾了几顿。她虽然试图抗争，但最后还是败了……kXLL34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可以称之为好邻居的高易羽。但约安妮丝似乎要打破这邻里之间，被尘封起来的潘多拉之盒啊……kXLL3
“嗯！我试了试把石臼洗干净之后又捣，没了大蒜味道反而有点奇怪……但也非常、非常好喝，我喝多了就睡不着嘛。”kXLL3
不过，约安妮丝却阻止了她——而是将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向后往外掏出T恤、裤子、外套。kXLL35
“已经给你捂热乎了。”kXLL33
“……这……这……”kXLL31
“今天的天气有点凉，所以给你准备了。”约安妮丝把捂热乎了的衣服，飞快的塞进暖和的被子里，又把高易羽推了回去，“这样换衣服就不冷了。”kXLL3
高易羽在被子里，感受着暖烘烘的衣服，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这就是女孩子的体温吗？想起无数个起床困难，离了被子就要打喷嚏的冬日，她沉浸在久久不能停歇的感动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kXLL3
高易羽正打算要好好道谢——但忽然，约安妮丝又从衣服下面掏出一只小火苗，也一同塞了进去。kXLL32
不光如此，她还抱着自己的双肩，让细瘦下来的身体抖个不停：“快点快点，你快点穿好，把暖和的被窝让给我，我好困……今天真的蛮冷的……只穿裙子实在是扛不住了。”kXLL3
高易羽顿时把“谢谢”二字咽回了肚子里，但满满的感动仍然和温暖一起贴着自己。打了个哈欠之后，高易羽把被子掀起一角——kXLL3
“你、你在做什么！热气会跑的。”约安妮丝惊恐了起来。kXLL3
约安妮丝稍一犹豫，终究还是摈弃了害羞，钻了进去，又严严实实的把被子一角给合上了。kXLL3
她俩挤在一米五的小床和同一张被子里，一个精神抖擞，一个困倦异常。kXLL34
“嗯……暖和之后就好困……枕头让给我，我要已经热乎了的那部分。”kXLL32
约安妮丝在解着裙装的束带，还将薄薄的手工蕾丝袜与装饰小心翼翼脱掉。而另一个则在被子里盲穿衣服，虽然差点穿错，还经常拿到约安妮丝换下来的衣物，又免不了彼此抱怨几句，还有必然的肌肤相触。kXLL32
“还差袜子……找不到了……”高易羽的手继续摸摸索索。kXLL3
“啊，忘记给你捂袜子了，那你穿我的？起码很暖和了。”她虽然已经迷迷糊糊要睡着了，但依然一寸一寸的，将脱下来的长袜往高易羽这边挤。kXLL31
“……不了，这太怪了。”kXLL33
“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嘛——我只关注现在。”kXLL31
但这真的很怪……高易羽终究还是拒绝了。好不容易穿好必然凌乱的衣服，她正想起床开始新一天——却被约安妮丝抓住了：“等我再暖和一点，多给我捂一会儿。”kXLL31
半个小时后，高易羽才将彻底暖和的被窝，交接给终于睡着了的约安妮丝。kXLL3
仔细想想，这相当于浪费了半小时投入音乐的生命，但却又觉得如此充实……人真是奇妙的生物。虽说离开被子很难，但托约安妮丝的福，她也确实暖烘烘的迎接起新一天。kXLL3
既然已经做好序曲，高易羽打算找个地方发表一下。kXLL31
哪怕只有几个人听，也会令她和约安妮丝这样的创作者感到愉快才对。kXLL3
但具体要怎么发布，是否需要其他的部分来配合，这依然是个问题……得用今天来好好想想。kXLL3
如此想着，高易羽走到冰箱前，准备拿牛奶、鸡蛋，还有昨天切好的饵丝煮上热腾腾的一锅，再将原麦面包切片泡进去……kXLL31
极其漂亮的拉丁字母，勾勒出了曲目标题——《C大调我睡不着瞎写的卡农曲》。kXLL314
趁着做早饭、吃早饭的时间，高易羽仔仔细细读了谱，虽然修修改改的痕迹十分多，已被淘汰的古老符号、莫名其妙的个人注脚也很多，但这曲谱的内容却非常惊人，令高易羽全神贯注。kXLL31
不知不觉，她发现早饭居然已经吃完……自己看得太投入了。约安妮丝昨天喝多了咖啡，一整夜的时间看来不止用于鼓捣石臼，还谱写了这个吗……kXLL36
这首卡农曲的乐器编排，在约安妮丝的构想里依然是钢琴主导，但旋律、结构、和弦都十分令人耳目一新。它源自复调卡农，但却硬生生跳过浪漫主义作曲，直接来到现代，融入了巨量的布鲁斯乐段和手法。kXLL32
不拘一格的即兴乐段穿插不定，极为自由的变调却总能回到原点。kXLL3
恢弘绵密的十三和弦，辗转细腻的属七和弦，在大段乐句中轻描淡写的藏着三全音。kXLL3
它的根音却能化作跨海远航的小舟，将浩瀚的整曲贯穿。kXLL3
关键在于，在每一次的苦难之后，它总是会展示出如墨色、如苍穹一般湛蓝的旋律。光是读起五线谱来，高易羽也能为之一振。kXLL3
写出这样的东西，约安妮丝不再是原来的她了……她已经全盘接受现代音乐了。kXLL3
而且，她似乎已经跳过“驾驭”的过程，直接抵达了“凌驾”的境界。kXLL35
又一次拜读之后，高易羽陷入了沉默，因为这种可以堪称伟大的乐谱，想展示它的魅力给听众是很难的……kXLL3
乐器编排和演奏、混音，甚至尝试为它加入人声唱段……哪一个都是艰苦卓绝的考验，要配得上这谱子，很难……尤其她就是个杂物间之主，连一间录音室都没……kXLL3
“——妙啊！”衣兜里的金币，传来德利多利的赞叹。kXLL39
“伟大的巴赫大师雄心未灭，只是听了这么几天前卫摇滚就能写出这种东西了吗！”kXLL3
“还听了很多其他，各种各样的摇滚风格，布鲁斯，拉丁爵士和波普，我还给她听了一些电子乐。”kXLL3
“……这个……鉴于很多金属乐都是撒旦教的爪牙，鉴于约安妮丝是个极其虔诚的新教徒，我还在斟酌。不过前卫金属、力量、激流倒是没问题，总之要避免黑金属、老式死亡金属……还有各种各样的碾核……”kXLL38
“那Dream Theater的前几张给她听了吗？”kXLL317
“还没有，我本打算拿出Shadow Gallery。”kXLL39
说到这里，她俩都默契的阻止了话题延伸，这就跟同好会见面似的，有个话题就能延伸出无数，恐怕之后就很难收场。她俩干笑了一会儿，又回到刚刚的话题。kXLL3
德利多利说道：“总之，我对约安妮丝听了很多好东西有理解了，但你完全没给她听古典吧？她死之后的古典音乐一点没碰？”kXLL3
“是的，太多、太长了……几天听不完的，那个慢慢再来吧。”kXLL3
“怪不得风格跳得这么快……”德利多利恍然大悟的沉吟了一阵，又说，“我很想帮你点忙，但现在的我依然无能为力，你们的序曲最好多点人听，我很喜欢，快点做后面的。”kXLL31
“后面的谱子已经有了嘛。”高易羽抖了抖手中的巴赫手稿，虽然上面沾了面包屑和牛奶痕迹，“这可以做一首25分钟的长曲，但如果只是用midi做音色太浪费了……我想要真实的录音，真实的乐器……为此，你得多等一阵子了。”kXLL3
“有——多亏了你给我介绍的那单委托，我的财力必将充沛。”kXLL3
将乐谱珍藏起来后，高易羽忙着去收拾那堆报酬的另一部分——电子器材。kXLL3
委托人寄来的礼物里头，还有一些很不上道的最新型号电子产品，智能手机就是其中一例。但都是些颜色花里胡哨，看起来是给小女生准备的那种……好在，这些东西很好变卖。kXLL34
留下手机、笔记本电脑这两件自用，高易羽很快就将其他东西一一拍照，一一将信息发布在二手网站。粗略算了一下，合计能换很多好乐器了……如果乐器买二手的，那就更好了。kXLL3
接着，把二手乐器录完出掉！再添置新的二手乐器，用完再出掉……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古人诚不欺我。kXLL33
解决完这件事，高易羽又挂上梯子，打开YouTube。kXLL3
虽然很遗憾，但她们将要做的音乐，其内容是在任何地方都不讨好的。相较之下，YouTube还稍微多几个人能听……因此，她不得不选择YouTube的音乐频道作为发布点。kXLL311
还是随便配张图片？或者，拍点视频随便剪个PV出来？高易羽很快否定了后一个想法，因为自己寒碜的翻盖手机拍的质量极其——等等？她瞅向手边，智能手机！kXLL3
那黑不拉几的全面屏，像是发布史诗任务的NPC，上面有个聊天框，在质问冒险者。kXLL3
“你要开启新世界吗？你要抛弃古旧的传统？你要臣服于他们为你创造的便利性，成为他们的奴隶之一吗？从今往后，有人问你讨要微信，你甚至可以给对方了吗？”kXLL34
“YES。”kXLL35
虽然是第一次上手智能手机，但没吃过这玩意儿，起码也见过这玩意儿跑。kXLL3
作为常年使用电脑的现代人，高易羽上手很快——甚至马上到了约安妮丝注定一生达不到的熟练度。因此，在测试了一会儿之后，她便拿着手机来到卧室。kXLL34
淡金色的长发已经彻底乱作一团，有的发丝还挠到了她的耳朵、鼻子上，看她的表情，大概因此做了些被恶魔处刑的糟糕梦境吧。kXLL3
既然专辑的主角是她，那总得要拍点主角嘛。kXLL31
只有诡异悬浮的被子，奇妙凹陷的枕头，还有轻柔甜美的少女呼吸、以及做了噩梦的呜鸣声。这位来自旧时代的亡灵，连出现在镜头之中都做不到。kXLL31
高易羽只录了一小段，就沉默着关掉了录制，把手机随便收好。kXLL3
她不再去盯屏幕，因为约安妮丝就确确实实的存在于此，她既能看见，也能触碰到。那被窝之中，被代代沉眠者继承下来的遗产·温暖，在这一代，也正是由她来维系的。kXLL3
“之前说过，现在的她还未融入世界，但只要做出有影响力的事，或是……将声音传达到的话，那她就确实在这个时代重生了。”kXLL35
再一次——高易羽将手机拿出，虽然是外行，但她依然选了一个看起来美好的角度拍摄约安妮丝。即便画面依然没有她的模样，可这依然是在拍摄她。kXLL31
它拉开窗帘——正好，上午活泼的阳光跳入房间，照在她的脸颊。kXLL3
约安妮丝发出梦呓，翻了个身，一脸不悦。但镜头所映入的内容，依旧是犹如特效制造般的诡异。没有她，却有她的痕迹。kXLL3
高易羽缓缓拿着镜头走向她，从画面外伸出手，戳着她的脸蛋。kXLL3
“那你会醒来的，对吗？”kXLL32
“那当然……”又一次，她翻过身，逃离了那根戳着她的手指、逃离着过于刺眼的阳光。kXLL3
高易羽稍有伤感，反复看了录下的东西，决定将这用做序曲的PV。kXLL33
幽灵正在睡觉，只是人们看不见她。幽灵却会醒来，用琴声描绘自己的身影。kXLL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