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危急之际将果实抛向空中，变相拉开了他与它的距离，堪堪躲开了突如其来的攻击，而下一个瞬间，只见从莫里斯身后一个玻璃小瓶旋转着划出漂亮的弧度，不偏不倚撞上了还在空中的果实。已经拔开塞子的小瓶洒出圣水，而果实碰到圣水，就像遇上硫酸一般，滋滋作响，一边散发着白汽，一边萎缩了下去。4095p
莫里斯顺势靠着一棵树木坐下，吁了一口气，冲着不远处脚下散落着一地树枝的内森笑道：“你帮了我大忙。”4095p
内森弯下腰，收拾起刚才情急之下扔在地上的树枝。而莫里斯用腰间的鞭子一挥，精准地把已经萎缩成一小块、掉在草地上的“果实”卷了过来。4095p
之后内森将还在细细燃烧着的马头怪人身上的火引到树枝上，手脚麻利地在莫里斯跟前生了一个篝火，可惜树枝并不干，伴随着温热的火焰袅袅升起的烟雾有点浓。4095p
被莫里斯这样吩咐到，内森很是乖巧地坐到他的前头。莫里斯用手将他搂入怀中，好让夜风不至于冻到内森。4095p
也不知道内森是幽默，还是挖苦，莫里斯只得苦笑一声。尔后，看着哔啵作响的篝火，莫里斯收敛了表情，低头问向怀里的内森：“你不问吗？”4095p
对于内森看似唐突的回忆，莫里斯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问了又能怎样？他问了就能改变什么吗？而自己回答了，又能改变到什么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回想起亡友夫妻，莫里斯心里莫名难受。至今为止，对于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己的独生子休·鲍德温，自己也是留给他这样的寂寞回忆吗？4095p
再怎么试探、再怎么期待，内森与父母间的沟壑都已是定局，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让这少年的心不再冰冷下去。4095p
“我是孤儿，家人都被魔物，就是和刚才那些玩意差不多的东西，都被那些玩意杀掉了。”4095p
这并不是只属于莫里斯的特例，大多数“猎人”都是这样。接触过魔物的人才会去狩猎魔物，而接触过魔物，往往就意味着家破人亡。某方面而言，“猎人”就等同于“复仇者”。4095p
“那个时候，我躲在了仓库里，可还是被魔物发现了。但是运气好，脑袋要被舌头捅穿的时候被赶来的猎人救了下来，所以也就这样跟着当上了猎人。”4095p
......其实不对，是为了向逃走了的魔物复仇才当上的猎人。但是这种事情不应该传达给小孩子——距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过去三十余年，可直到最近几年，莫里斯·鲍德温才总算明白后来成为自己师傅的那位猎人当时看向自己的哀伤眼神到底是什么含义。4095p
“复仇”并不坏，莫里斯到现在也是这样认为。人如果要往前活着，就必须向过去做个清算，而过去越是沉重，就越有这个必要。可是，这也仅仅是限于“自己”，除自己以外的人、尤其是年轻一辈的，若看到他们深陷在复仇的旋涡中，莫里斯虽然能体会他们的心境和苦恼，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鼓励他们就这样为了复仇而活下去。4095p
莫里斯再度苦笑——内森的父母是非常优秀的炼金术师，同时也是卓越的古书学者，他们曾经参加巴洛他们的组织，但是由于理念不合，又投奔至高薪招贤的莫里斯雇主门下。虽说已经分道扬镳，但是魔法师和炼金术师这些人之间的联系很强，有着独自并且封闭的人际关系网，若今天不强硬将内森收为门徒，对方肯定会想尽办法将内森收为己有。而这一举动仅仅是出于“优秀的父母肯定有着优秀的子弟”、与把人当成配种家畜般看待无异的恶质理由。4095p
可是，偏生在收为门徒的当天就遇到了邪道魔法师和魔物的袭击，恐怕这便是命中注定的试炼吧——原本莫里斯心里多少想着能否避免让他踏入这个残酷的世界，可如今他已经放弃这种考虑了。4095p
不仅仅是因为内森已经目睹了魔物，更重要的是，他的冷静，他的沉着，他的这股超然，都是身为猎人所必需的素质。能够毫不动情，将仍留有人类神志的可怜车夫加以处理的内森，称之为“出色”也不为过，对于莫里斯、对于莫里斯他们来说，甚至是对于整个帝国，整个欧洲，乃至于世界，在不可能为人知的水面之下，这份素质都是极其重要、极其需要的。4095p
内森的父母生前曾特意私下向莫里斯提及过一件事情，是关于一个新型理论的事情。而在内森父母死去的现在，世上恐怕只有他知道那两个人所提出的前卫理论。然而理论并不仅仅只作为理论停留，自己怀里的这内森，正是他父母理论的雏形——这并不是比喻，莫里斯从初次见面到方才的共斗，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内，心里已经确信，内森的这种冷静，是“特别”的。而这种特别，说不定是“人为”的，同时，潜藏在这“人为”背后的，或许就是......4095p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