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床上坐起，定了定神，发现我已经躺在人偶之间的床上，而那场意外频出的社团最高会议，已经是半天前的事了。3t6M3
我对自己怎么回到公馆，又怎么上床睡去，统统没有印象，所能回忆起来的，就只有接下来的那段时间。3t6M3
围上去的人可以分成两派：一派是固守传统的老绅士们，他们虔诚的遵守百年前的教会思维，认为我们在重用魔女同党和贵族家仆，信仰已经变质；另一派则是见风使舵的人们，他们认为我们社团不懂世故，早晚走向没落，作鸟兽散。3t6M3
社团高层们虽然在任用干部的事情上存在分歧，但是在对社团的忠诚上却保持一致，他们听到这些指责后非常愤怒，马上做出决定：3t6M3
“对提出前来逼宫的人毫不妥协，全部同意其退社要求。”3t6M3
于是大批会众就此退社了，其数目约有社团人数的三分之一。3t6M3
然而在第二派人离开会场时，有人不经意间向角落里看了下，发现我和王子正在友好的交流，突然醒悟自己刚才还是太冲动了。3t6M3
他们又跑回去高层身边认错，说刚才是鬼迷心窍，想撤销他们的退社申请。3t6M3
“我们不需要因为那种幼稚理由退社的人，你们可以把刚才的事当成一次入会测验，而你们没有通过。”伊卡路斯对他们说。3t6M3
虽然这些乍听起来起来很解气，但社团毕竟也因此损失了不少新鲜血液，不知道后续该怎么办。3t6M3
抱着找个人问问的想法，我找到了现在公馆里唯一有人的房间。3t6M3
这是个装修好后没有用到的房间，里面除了地上的厚厚的地毯和木制的宽茶几外什么都没有，而现在，伊卡路斯，所罗门大人，还有少爷，还有看不到脸的来访客人，这样几个重要的人物，正坐在房间里聊天。3t6M3
他们的身后是宽大柔软的靠枕，软到可以让他们把半个身体嵌进去，茶几上摆放着几杯啤酒样的饮料，还有中央一小瓶红色的液体。3t6M3
伊卡路斯听到我的脚步声后，并没有把头转向门口的方向，便知道是我来了。3t6M3
我应了声后，脱鞋走了进去，坐在少爷的旁边，恭敬的面对着来客。3t6M3
理所当然的，他们没有为我准备那种高级靠枕，不过连我身边的少爷也没有，就说明此次来的是位贵客。3t6M3
“我让管家带着女眷们出门逛街去了。”伊卡路斯回答说，然后又对我说：“今天雅楠主教大人来问我们今后的打算，我就跟大人说了。”3t6M3
我立刻将脸转向那位雅楠主教，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又不同了。3t6M3
初次见面，我代表少爷去请求拜师，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奚落我说“看，你也有求我的一天”；3t6M3
再次见面，是昨天和他同在会场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充满着期待，似乎在说“你承载着我的希望，不要输给那位王子”；3t6M3
而眼下，他的眼神又仿佛在说“真是个有潜力的年轻人，好好努力吧！”。3t6M3
他对我变幻莫测的态度让我一时摸不准该怎样面对他，谁知这也被他看穿了，几秒钟后他心领神会的站起身来，微笑着向我们告别。3t6M3
临走时，他把茶几中央的小瓶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并对所罗门大人那边再次鞠躬致谢。3t6M3
随着他的离开，我长舒了口气，而旁边的伊卡路斯却仍然表情凝重。3t6M3
“所罗门大人，你觉得他是为了报酬才跟我们一道的吗？”他突然问旁边的所罗门大人，而所罗门大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法回答。3t6M3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位主教大人城府颇深。他三次看我的眼神都不同，且都恰到好处，我无法知道他是真心还是装出来的。”我也对他实话实说。3t6M3
“唉，是啊，不过我们还是得按照约定，让少爷留下来跟他学习教义。我现在有点担心起来了。”伊卡路斯说。3t6M3
“所以，我的孩子，你需要提高警惕，像蛇那样善于隐藏自己，又像兔那样随时准备好逃走……是不是对你来说太难了些？不过你没得选，就像我们也没得选，因为所罗门家族必须有合格的继承人。”所罗门大人对旁边的少爷说。3t6M3
少爷听后，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而我却听得一头雾水。3t6M3
他们也看出我还在疑惑，便让我随意问他们问题，他们都会告诉我。3t6M3
“首先少爷只是跟他学习教义，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立刻问了第一个问题。3t6M3
“因为教廷这个圈子比你想得复杂——不同学派之间的关系就像不同党派之间的关系那样，存在激烈的辩论，甚至斗争，而这就是我们担忧的源头。”所罗门大人回答道。3t6M3
“那么，为什么要说‘留下来’？难道少爷他要离开我们吗？”将上个答案略作消化后，我又问了第二个问题。3t6M3
“那当然了，学徒要与老师朝夕相处，向主教学习就要住在教堂里，不然怎么建立牢固的师徒关系呢。”这个问题仍然由主教回答了。3t6M3
这两个问题让我立刻意识到，为什么我刚进来时，少爷会是那种表情，而听到所罗门大人的结论后，少爷又是那样的无奈。3t6M3
“那么，所罗门必须有继承人……是什么意思，必须要选阿布斯少爷吗？”虽然知道这样问不好，但我还是把这个问题当作第三个问题问了出来。3t6M3
“因为所罗门加选择继承人，不是看才能，而是看梦想。这位年轻人的梦想我认可了，所以我笃定选他。至于才能，只要严格培养就好了。”就这样，所罗门大人连续回答了我三个问题。3t6M3
在谈论和少爷有关的问题时，少爷就在旁边坐着旁听，随着话题深入，他开始不自觉的咬紧嘴唇。3t6M3
“是血疗的血，或者说魔女的血。”伊卡鲁斯不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3t6M3
“但你不是说家里只有一瓶，给少爷用了吗？难道……”3t6M3
“没错，是今天才从魔女身上取的。我知道这样做和那些卖他血的混蛋没什么区别，但这是最后一次，求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伊卡路斯立刻向我做了保证。3t6M3
伊卡路斯的身份比我高了不知多少，他没有必要向我保证什么，他依然这么做，应该是真的心怀愧疚吧？3t6M3
“呼……好了吧？还有别的问题吗？”伊卡路斯深深地叹了口气。3t6M3
“那么，我想问你几个问题。首先，昨天夜里的事你怎么看？就是我同意那些会众退社的事，你认为我做的是好还是不好呢？”3t6M3
伊卡路斯居然上来就问我这么关键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3t6M3
“那个，我刚睡醒，还很迷糊，让请允许我整理下思路……”3t6M3
基于我对他们二人的了解，他们的确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也许过多的客套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浪费时间，所以我便决定以后的话尽量直入主题。3t6M3
“我说不清楚，不过撒拉圣会既然是你为了理想而建的，那及早将那些别有所图的人清出，也是不错的，免得他们使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社团变质。”3t6M3
“你也这么想吗？是投我所好还是真心如此？”伊卡路斯突然盯着我的眼睛问道。3t6M3
“我明白了，但仍然无法释怀。并不是因为这么多人离开了我们，而是我这才发现，与我们同心的人是真的少啊。”3t6M3
向来语调平静的伊卡路斯，这次的话语里却包透出一丝悲凉。3t6M3
“但我反思过了。我认为这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这几年时间，我太急功近利，总想拉些有才能的人来，却不关心他们是否真的认同我的梦想。就连你和少爷也是被这样稀里糊涂拉进来的，现在你们心里，恐怕也抱有很多的疑虑吧？”3t6M3
若问我后悔不后悔加入，我会马上回答我不后悔，但若问我究竟为什么要坚持下去，我却给不出像样的答案。3t6M3
伊卡路斯对我的反应认真思考起来，然后他看向所罗门大人，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而所罗门大人却放松下来，甚至打起哈欠。3t6M3
“我好像有点喝多了，社团的事我都听你的，伊卡路斯，所以就按照你希望的办吧。”3t6M3
所罗门大人对伊卡路斯说过这番话后，便站起身来，安然离开了这个房间。3t6M3
“那就继续这个话题，所罗门少爷，还有密特拉，请你们先坐到空出的靠枕上，好为后面的部份节省体力，我们的谈话才刚刚开始，我还有更多事要说。”3t6M3
我疑惑的照他所说，站起身来走向对面，而与此同时，他将藏在茶几下方的大摞公文搬了上来，我粗略扫去，似有几十页之多，光是看着就可怕。3t6M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