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这种奇怪的感觉从坐花车时就开始了。41Wzb
勇者像是一个职业，一个被特地捧出来的偶像。人们在他身上花钱花精力，但不一定是因为支持他，而是各有目的。41Wzb5
富商贾佩是为了让兰斯给他的商行代言，弗洛伦萨子爵特地在今天宣布赠送庄园是为了让所有人看到他的慷慨，每个人都以勇者为中心，肆意挥洒着自己的影响力。41Wzb
每个人都是如此，就连那些向花车上扔铜子儿的平民，也不见得是真心拥戴兰斯。41Wzb
“不对啊……这不对劲……”楚门低声呢喃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呢……肯定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但我怎么就说不出来？”41Wzb15
兰斯是这座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过去是地下赌庄的常客，是个流浪街头的混混。41Wzb
可当他身披勇者的称号时，每个人都对这个事实视而不见，仿佛只要戴上了这个名头，身上的一切污点与缺点就会洗刷殆尽，自动成为他们心中常妄想的某个光辉身影。41Wzb5
弗洛伦萨子爵刚刚也许是单纯的想介绍一下他，却没想到克里特这么不给面子，甚至还有些……瞧不起人？41Wzb3
这不对劲，这是一个为勇者举办的宴会，受邀的人再怎么愣头青，也该给勇者的队员些面子，像刚才这种行为，不但会落了主人的面子，还会让自己被在场的诸位孤立。41Wzb3
对于讲究礼仪的贵族来说，这种事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41Wzb
楚门皱着眉头，再度检查了一下灵能网，确认没有发现任何异样。41Wzb
“魔女没来吗……”楚门若有所思，“还是没到时候？“41Wzb
“您好，吉诃德先生。”借着宴会厅中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兰斯和子爵吸引的时候，楚门来到了克里特的身边，“冒昧地打扰一下，我可以稍微和您聊聊吗？”41Wzb1
这次，克里特竟然没有露出像刚才那样刻意刁难的嘴脸，反而很认真地点了头：“可以。”41Wzb
楚门觉得自己应该替兰斯申辩一下：“庄园是弗洛伦萨子爵主动提议送给兰斯的，因为我们计划趁着冬季来临之前去迷雾山脉清剿魔兽，以降低冬季魔兽掠食的风险。而那座庄园位于西郊，距离佣兵小镇比较近，子爵认为我们在那里歇脚是个不错的选择。兰斯在接受的时候也很犹豫，还是休米劝说他才收下的。”41Wzb1
“是这样吗……”克里特似乎有些感慨，但也不排除顺坡下驴的可能，“抱歉，之前是我将个人情绪带入了谈话，你们是值得被称为勇者的团队。”41Wzb
楚门心中一动，露出了善意的微笑：“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您好像并不喜欢【勇者】。我不是指兰斯先生，而是【勇者】这个群体。”41Wzb
克里特点头过后，站起了身：“抱歉，楚门先生。可能是我领地里的那个勇者品行不端，才导致我对其它领的勇者队伍产生了偏见。很抱歉刚刚对你出言不逊，如我所见，你是一位懂礼貌又好脾气的绅士。”41Wzb
楚门顺势在克里特身旁站定：“您领地里的勇者品行不端？这是怎么回事？”41Wzb
克里特竟然出人意料的拒绝了：“抱歉，这可能会影响那位先生的名声，所以我不打算详谈。”41Wzb
“我无意对他人做出评价，也不会认为一位公正的绅士会在背后恶意中伤别人。”楚门拿捏着贵族的腔调，谨慎地斟酌着词句，“但我对于勇者的名声很在意。如果那位勇者做出了足以影响所有勇者名声的事，我希望能有最起码的了解。”41Wzb
克里特显然动摇了，他看了楚门一眼，皱起眉头：“勇者的名声？如果这种东西真的重要的话，那位先生应该会收敛一些。”41Wzb
楚门算是明白了，齐格领的那位勇者必定做出了什么让克里特不喜的事。41Wzb
忽然间，克里特发问：“无功而受禄，可值得赞颂？”41Wzb2
克里特继续追问：“那无功而索禄，可值得尊敬？”41Wzb5
楚门大概明白了：“您领地上的那位勇者……向您索要什么东西了？”41Wzb
“哼。”克里特冷哼一声，把目光投向兰斯，“我可没有这么说过，这都是你的猜测。”41Wzb2
楚门隐约间懂得了克里特刚才“不愿详谈”是什么意思了——就是他侧面透露些，楚门如果猜到了就猜到了，跟他没有直接关系。41Wzb
看起来克里特对那个勇者的成见很大，但碍于勇者的身份和女神教团的淫威，也不敢明说。41Wzb
“楚门，你觉得生命价值多少？”克里特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问题。41Wzb1
“却因身份而有价。”克里特自顾自地替楚门加了下半句，“我们不得不承认，生命是无价的，你可以无成本地收割生命。但当生命于【身份】相挂钩的时候，生命就变得昂贵。商人的生命比平民昂贵，贵族的生命比商人昂贵。”41Wzb21
“贵族征收税赋以保护人民。”克里特紧接着说出了一句甚至可以说有些惊悚的话，“在齐格领，每个平民一年的生命，价格为十二枚银币。”41Wzb
克里特的意思是齐格领的领民每年的要交的税是十二枚银币？折合起来就是一天交三到四个铜子儿……41Wzb
不重，但也不轻，恰好是能让领民吃上饭的地步。41Wzb9
“但在那位伟大的勇者来到齐格领之后，平民的生命涨价了，涨到了每年十六枚银币。”41Wzb2
保护费吗？齐格领的勇者是黑社会吗？41Wzb4
楚门压低了声音：“齐格领的领主……您父亲同意了？”41Wzb
“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勇者放出话来，平民都抢着往教堂送钱。”克里特的声音里含着隐隐的讽刺，“而且这不叫税，这叫‘赠予勇者以示感谢的感谢金’。”41Wzb5
楚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位勇者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41Wzb
这可不是小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位勇者已经干涉了国家的税收体系。41Wzb4
也就是在传闻魔王即将苏醒，魔雾之潮正在兴起的当下，这个勇者才能如此放肆。41Wzb
若是在其他时期，敢干涉国家税收体系的人估计前脚掌刚踩到领主府外的地面，脑袋就和脖子分家了。41Wzb
而更加人类迷惑行为的是，看起来那位齐格领领主没有反对。41Wzb
这是什么意思，贵族把贵族的脸面放到勇者的脚底下踩？41Wzb
这个世界的勇者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且那位齐格领的领主问题也很大。41Wzb2
楚门眉头深锁，他原本以为勇者是这个世界的自动应灾机制，但如果按照这条思路走下去，女神教团应该更严格地把控勇者的力量才对。41Wzb15
建立严格的垂直管理体系，监管并向各个勇者指派任务，再给每个勇者分配足够的资源，以达到勇者力量的最大化利用率——这很难想到吗？很难办到吗？41Wzb
是没有这个机制吗？还是说有，但……部分勇者不知道？41Wzb
如果是前者……这个世界的政教，不及格啊。41Wzb4
楚门原本以为兰斯成为勇者后已经够膨胀了，却没想到齐格领的那个勇者更膨胀。41Wzb3
兰斯虽然贪财，但钱都来路正当，顶多就是没适应突然转变的身份显得有些飘飘然。41Wzb12
税权，是国家用于维护统治的重要权力。征上来的税除却贵族的吃穿用度，会花在城墙的建造，军队的训练以及军械上。41Wzb
一个国家可以对民生不关心，可以对文化不关心，但不能对税收不关心。因为失去税收，国家就会就失去一切。41Wzb10
作为国家统治阶层的贵族阶级，竟然会对勇者额外征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41Wzb3
“现实总比故事离谱。”楚门轻声感叹着，“我给人讲故事都不敢这么讲。”41Wzb4
“很有道理。”克里特有些意外地看了楚门一眼，“而且最离谱的事是：你往往会发现更离谱的事还在后面。”41Wzb
“后面还有更离谱的？”楚门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他想看看那个勇者有多奇葩。41Wzb
楚门若有所思：“女神教团对勇者的行为不加管束吗？”41Wzb
“管束，但勇者是勇者，他是注定要成为能在魔雾之潮中保护人类城市的人，谁都离不开他，连女神教团也是如此。”克里特低声说着，“北边丹迪领的勇者出身女神教团，是个品行兼优的骑士。但其它的地方的勇者……就不一定了。”41Wzb1
楚门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一百零八个勇者良莠不齐，而齐格领就很倒霉地分到了较为奇葩的那个。41Wzb5
想到这，楚门不禁将欣慰的视线投向兰斯：兰斯虽然又贪财又好色，但一路上为民除害的事还真义不容辞，训练的时候虽然经常抱怨但从没半途而废，回来了之后赚的钱也是代言费，弗洛伦萨子爵的馈赠也是子爵主动提起的。41Wzb12
这么一看，楚门觉得兰斯作为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勇者，在得到了巨大的力量于超然地位之后竟然没有膨胀到目无王法，还不错。41Wzb6
当然，这也许有兰斯太笨，还没意识到自己可以目无王法的原因在。41Wzb11
至于这位克里特·吉诃德……他完全可以不提齐格领勇者的事，但他提了，还刻意把舆论导向往不利于勇者的方向引。楚门不敢说克里特在盘算什么阴谋，但他还是对这档子事敬而远之。41Wzb1
楚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打算问一件他很关心的事：“听说齐格领那边最近不太平。”41Wzb
克里特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是一些山匪，每年都有。杀完一波，又会有新的一波长出来，就像草一样割不完，倒是那个【灾祸魔女】有在齐格领活动的迹象。”41Wzb4
克里特表情凝重：“目前只是传闻，说有人看到了妖艳的女子在野地里杀人。”41Wzb
楚门转而问了关于勇者的问题：“齐格领的勇者不管吗？”41Wzb
“他？哼。”克里特冷哼一声，“伟大的勇者怎么会管这种小事。”41Wzb1
“只有给了他感谢金的平民才有资格得到值得感谢的帮助。”41Wzb4
其冲击力之大不亚于他八岁的时候在游乐园看见奥特曼脱下皮套，露出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时的绝望感。41Wzb16
此时，楚门已经默默地把这个世界的【勇者】与他曾见识过的勇者划分为了两个不同的物种。41Wzb
前者是职业，后者是称谓。41Wzb12
接风宴持续了一整晚，直到午夜之后才结束。兰斯喝得烂醉如泥，万幸没有撒酒疯，使得这场宴会能够顺利结束。41Wzb
楚门注意到克里特在宴会结束后与弗洛伦萨子爵一同离开，但他没有过多在意，毕竟贵族之间的事与他无关。41Wzb
唯一让楚门意想不到的是……灾祸的魔女竟然真的没来，甚至还有可能转道去了齐格领。41Wzb
“想多了吧……”楚门一边嘀咕着一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难道魔女的路线其实不包括白枫领……”41Wzb
今天楚门打探到的东西不少，可对于找到魔王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反而让他对【勇者】这个团体有了更深的认识。41Wzb
勇者与勇者是不同的，有的勇者品行兼优，有的则……脑子被驴踢过。41Wzb
楚门莫名的觉得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像是有魔王的样子，从齐格领的那个勇者身上感觉不到半点紧张感。41Wzb2
就在楚门合计着今天的收获时，领主府的一名执事却找到了他。41Wzb
“楚门先生，领主府外有一位先生求见，自称是药剂师杜林的儿子。”41Wzb
楚门立刻就想起了那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哦，他有说什么事找我吗？”41Wzb
“他说您订做的药剂好了，给您送来。”41Wzb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