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同的时间，这个问题有着不同的涵义。最初，依芬以为八重凛可能是幽灵一类的东西，之后，依芬又觉得，能够被自己触摸到的八重凛，应该是人类。然后，就在她的面前，八重凛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她就是侵蚀律者，利用被云尘残忍杀害的女婴们的怨念，拼凑而成的一个混乱的，没有明确自我的意识。431r3
可就在一切仿佛都可以盖棺定论的时候，在她和丽塔的面前，又赫然出现了，在树林中仿佛已经矗立有数百年历史的，“八重凛之墓”。431r3
不仅仅是依芬，连丽塔掌握的情报都无法解释为什么在这座教堂里，除了那极东人过去宗教仪式遗留下来的祭坛，会存在远比教堂本身还要古老的东西。难道说，这个地块被称作墓地，其实不只是来自那用来堆放女婴尸体的房间么？431r3
脑海中忍不住浮现起最初碰到八重凛时表演的戏剧，依芬突然意识到，八重凛就算是有意想要吓唬自己，也没必要上演这么一出伤害自己的戏码。431r3
“难道说，那是来自过去的回声么？那是八重凛，她被困陷住的过去么？”依芬跑到墓碑旁，望着在墓碑旁同样生长的郁郁葱葱的怨花，咬紧了牙关。顾不得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依芬抓住藤蔓就开始将藤蔓往外拔。431r3
“混蛋……混蛋……”这藤蔓就像是依芬混乱的思绪，怎么都扯不完，依芬不停的向身后抛着，不多时，不论是依芬的身上，还是依芬的身后，都堆满了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才是头的藤蔓。口中轻轻呵斥着，依芬的牙齿也在打颤，越是找不到这花藤的根系，越是找不到八重凛的踪迹，她的内心也就是越是惊恐。431r3
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仿佛是提醒她一般，几个月的极东时光，依芬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她以为只要交给时间，它就能逐渐抚平自己内心的那个疙瘩，让自己能够若无其事的再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当中。431r3
可就在她的眼前，一样是扯不净的藤蔓，一样是深埋地下，遭受冤屈的亡灵。明明是身处初夏的极东，依芬却感觉自己还依旧待在荒凉的雪原之上。呼啸的冷风割的她的脸都要裂开了，而被风灌入她的耳中的，是被埋在地下的人，用尽全力，向地面发出的哀嚎。431r3
“噫。”哪怕在依芬的面前什么都没有，她仿佛都能再次看到，自己曾经在拉普兰所经历过的一切。仿佛在地下埋着的人不是八重凛，而是莱薇，依芬手上的动作已经麻木了，可她的表情却越来越惊恐和害怕，她只能用斥责来让自己的身体继续行动下去。431r3
像是地震一般的震颤从地底传来，就是丽塔也只能背靠在一棵大树上才能不让自己倒下。而处在震中的依芬，更是当场失去了平衡，跪倒在了地上。431r3
“地震？”虽然在这片极东之地，地震属实常见现象，但丽塔的声音却并不肯定，因为她并不觉得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焦急地把视线放在了依芬身上，处在震中的依芬现在已经连跪姿都无法维持了，只能趴在地面上才能勉强不让自己的身体飞出去。431r3
还没等丽塔做出决定，是继续等待到震动过去，还是冒着风险去营救依芬时，以八重凛的墓碑为中心，地面，开裂了。431r3
硬生生的草地割成数块不规则的孤岛，丽塔眼睁睁的看着依芬所处的地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方顶着一样向上快速的拢起，与之相对的，那有数百年历史的，八重凛的墓碑则径直调入了万丈深渊。431r3
身下的震动还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丽塔看着依芬就像是漂荡在水面上的枯叶，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而对于她伸出的手，依芬也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她只是像一尊木偶，完全失去了对现状的反应。431r3
丽塔不知道为什么依芬会因为八重凛的遭遇而陷入这种状态，从试图做无用功，拔干净八重凛坟旁的怨花开始，依芬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无法完结的，与自己过去的战斗。丽塔知道的，就是若是依芬再不逃离，她随时都有可能没命。431r3
也顾不得更多，丽塔比划了一下自己和依芬所处的两个“孤岛”之间的距离，她干脆跳到了依芬的身旁，提着依芬的后颈像是抓着一具玩偶，再从高处跳了下来。431r3
“啧。”半跪在地上，等到丽塔再回头时，刚刚供两人站立的那块“孤岛”已经彻底碎成了土块，从一个刚刚现出身形的庞然大物上滚下来。431r3
那是一个绿色，浑身由藤蔓组成的崩坏兽。从丽塔目测来看，身高就有五十多米。整个八重町所有的建筑在它的面前都是那么的渺小，或许就连城主府都已经能够看到这头崩坏兽的身影了吧。这是远超此时人类文明的怪物，只是看一眼，丽塔就明白，自己绝对不是它的对手。作为一名女武神，丽塔讨伐过的崩坏兽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可没有一头，是能成长到如此大的体型的。431r31
在这种差距下，体型就是战斗力的一部分。丽塔觉得，就是再来十个八个自己，可能都无法消灭这头崩坏兽。而从这头崩坏兽身上透出的气息来看，无疑，这又是侵蚀律者的杰作。431r3
“云尘大人和八重的巫女，当年面对的，便是这样的怪物么？”想起祸世妖狐传说中，对祸世妖狐体型的描述，丽塔忽然觉得，那可能也不全是夸大其词。431r3
被依芬拔出来的，生长在小屋旁边的怨花，像是找到了母体，犹如蛇一般游走着，缠绕在了崩坏兽的身上。在从母体中得到足够的能量之后，它们用着更块的速度，像是一道道绿色的闪电，笔直的插入到教堂的马赛克窗户还有村舍的茅草顶中。带着一阵阵的绝望的尖叫，无数挣扎着的人像是被食蚁兽用舌头卷住的蚂蚁被勾到怪兽身上。431r3
他们有修女，有神父，也有身穿短褐的村民，这头崩坏兽，只是在无差别的攻击看到的每一个人。431r3
就在依芬和丽塔的面前，一条绿色的藤蔓仿若触手一般灵活的从小屋中卷走了那名倒霉的神父，他贴在崩坏兽的身体上，痛苦的尖叫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他的身体，他的表情就被永远定格。依芬和丽塔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就像是泄了气了皮球，快速干瘪了下去，而从他身体的五官乃至每一个出口中，都以一种类似冬虫夏草的方式长出了更摇曳的怨花。431r3
“nia！”在饱餐一顿之后，这头崩坏兽摇晃着身体，发出了刺耳的喊叫。这声音有着极强的穿透力，似乎能直接刺透人的灵魂，因为，那是人类最不能忍受的声音之一，那是婴儿的哭声。431r3
用匕首砍断了几条向两人袭来的藤蔓，丽塔抓住了一个空挡对着身后失意地坐在地上的依芬说道，“依芬大人，您快点离开吧。这里，就交给我吧。”431r3
“丽塔，你，你为什么……”震惊于丽塔的选择，依芬回想起了两人不久前刚见面时的场景。在那时，丽塔明明是那样的不择手段，按道理来说，这时候，她应该是直接选择逃跑才是。不论是从八重町地下黑街女王的角度，还是奥托的暗桩的角度，她都不应该这么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乃至厚颜无耻的只想要活下去，才是依芬认为的，丽塔会做的选择。431r3
把左手的匕首抛到右手，丽塔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依芬看不清她的视线，只能看到她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丽塔也并没有向依芬诉说什么“责任”之类的大道理，她只是用着她那惯常使用的玩味的语调，玩世不恭的态度，半真半假地说道，“依芬小姐，您知道么？人有两只手，一只手用来夺取，另一只手用来给予。”431r31
又用力砍翻了几条围聚过来的藤蔓，丽塔转过头，面对着体型完全不成正比的敌人，语气却还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她是在厨房中料理一道美食，“我会尽量拖住时间的，依芬大人，民众的疏散就拜托您了。”431r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