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回心转意，肯读圣贤书了，原来还是跟这儿看闲书……”lql7q
看门人一听，立马不乐意了，说道：“什么意思，我看不看闲书管你什么事，你是……”lql7q
说着，看门人抬头，准备把说话的人骂一顿。四目相对一瞬，霎时又没了火气，毕恭毕敬。lql7q
这个一脸老贼相的看门人，名唤徐仲东，家里排老二，故外号徐老二，本是庶人。曾把身份挂在苍狼卫上，给西北部队和苍狼卫当随军商人，做小本生意。lql7q
由于随军商人是籍人职位，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籍人。lql7q
而尤其是苍狼卫这种长期身居前线的军队，要买东西，就一定要通过随军商人徐老二。所以苍狼卫里，没有不和徐老二关系熟的。lql7q
而正因为补了随军商人的籍，苍狼卫战败后，远在酒泉进货的他，也沾了福气，在京师住了下来。lql7q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么多人里，唯独陆福敢叫他“徐老儿”。lql7q
徐老二语气恭敬，半是讨好道。“当初在团里，我还见过您呢！您怎么来这里了？”lql7q
“来氐人坊有点事，比较紧，你放我俩进去。”陆福回答的很干脆。lql7q
“啊……这不好说，我刚才跟那女孩说话你也是听着了……”lql7q
徐老二张开手，拍拍陆福。“想去春宵馆玩玩了，手头不够。”lql7q
徐老二表现得有些犯难。“这一场哪够呢……得再来！”lql7q
陆福一怒之下，一巴掌拍桌子上，怒道：“徐老二，你别欺人太甚！你前前后后在酒泉打马牌，就找我借了15贯，现在起码4贯还不上，你还要什么的看门费？”lql7q
徐老二进货在酒泉。酒泉城娱乐不多，在这个羊肉都能吃腻的环境里，唯酒和桌游不可辜负。徐老二总会花点钱在骰子和马牌上，不过偶尔喝多的时候，会控制不住手，钱也就花多了。lql7q
这时候，徐老二就喜欢找甲士营和车骑营的熟人借钱，尤其陆福，借的最多，所以也没还清。不过正因为如此，每次徐老二来苍狼卫，都会给想着给陆福加点私货，陆福也实在拿他没办法。lql7q
“尹猴！有贵人要进氐人街，我去陪着，你且看着大门！”lql7q
说完，徐老二便走到对开大门前，打开门锁，拉开大门。lql7q
一阵阴风瞬间从门内扑面而来，夹杂着的是炉火烧出来的烟灰气，以及地下空间的霉气，两股气味相互交杂，形成地下街特有的味道。lql7q
空旷而黑暗的氐人坊地下大空洞，好像永远的子夜一样黑暗而压抑。lql7q
通入惰性气体的诡异宫灯，挂在一户一户的房口上，通电后发出妖异般的色彩。lql7q
而生长在地下的槐树，则在三四面巨大的白炽灯下，为这个地下街源源不断地提供氧气。lql7q
而这里的人们，就在大门后面这个永夜的街道里，提着蜡烛和幽暗的煤气宫灯，像幽魂一样走在大街上。lql7q
说这里是“阎王殿”不为过，或者说其之后的“地府鬼街”，也不为过。lql7q
——“这里确实有办证的，而且还不止一家。”徐老二插嘴道。“这里有庶人，也有籍人。在这里，没有人会区别你是不是籍人。这里只有满京师最见不得光的行业……”lql7q
这时，轰隆轰隆的木车轮声传入耳中，伴随着地道京腔的叫喊：lql7q
——“酥乳糖，吕宋名吃酥乳糖！老的老，小的小，酥乳糖前走一遭！小孩见了莫哭闹，爹娘花钱买来了。口里化来咸似奶，喉清舌爽好清凉。前夜里戎马关山北，后日里下南洋，神游四海不相遥……”lql7q
陆福走到小摊子前，只见一个小推车上罩着一个玻璃柜，里面有几个玻璃斗，摆着一块一块乳黄色的糖块。又有几个纸包，上面封着“氐人坊刘布子制”，每个里面也是盛着糖。lql7q
酥乳糖这个东西，陆福认识。这是在南洋和小摊贩经常出现的一种手工食品，用浓淡酥油（奶油）加糖熬成，吃起来口感像奶糖。lql7q
近十几年来，明帝国加大了两广牛、蒙古牛的良种研发，并在和林开辟了草场，牛奶在大明并非是一种奢侈品。所以酥乳糖在大明，也算是一种平价小吃。lql7q
只是有点奇怪的是，与其他手工食品不同，销售酥乳糖必须去备案，私售酥乳糖违反《大明律•食法》。lql7q
“还不错啊，比地面上做得好。”陆福夸赞道。“我买一包吧，二十块糖。凌真，你吃吗？”lql7q
凌真摆摆手说：“不用，你吃吧。”说着，好像避瘟神一样，快步离开摊子。lql7q
陆福只感到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继续前走，这时，左手边又响起了叫卖之声：lql7q
“甲乙斋新印书，大伙瞧着点啊！《老子衍》注本。抄印大内文书《京邸奏陈》：武库司司丞违规车驾闯入明孝陵，刑部同知李乃延误不办……”lql7q
——“那些都是印禁书。若在地面上卖，得抓进刑部狱里。”见陆福面带疑惑，徐老二介绍道。lql7q
往前走了走，徐老二带着他们在一家“铁匠铺”前停下来。那家“铁匠铺”里，正叮当打着什么东西，可是仔细一看，那里屋墙上，挂的不是刀剑，而是火枪。lql7q
陆福看到这家火器铺，随口问道：“这家做的东西挺多，质量怎么样？”lql7q
——“京师黑市的火器匠，大多是从王恭厂辞职不干的。这两年王恭厂压缩开支，又辞了些，匠人大多无从生计，白天就在氐人坊做刀枪，晚上回地面上住去。”lql7q
明帝国的兵器制造，绝对大头由武库司、王恭厂、太仆寺三家帝国重工把控。其他尚还有一些民间商行，譬如京师百兵堂之流的，也挂靠在三大企业名下经营。lql7q
但基于明帝国严格的限铳法令，民间商行提供给市场的武器，近乎于没有。类似这样的火器铺，生产这么全面，拿不到凭照，放在地面上，一样要被抓进刑部狱。lql7q
再向前走，前面开始热闹起来，居住区开始和集市交杂，这里明显是人居住多的地方。前面道口处，有个台子，上面架着一座机甲一样的东西。lql7q
这玩意叫铁神兵，不过陆福一看就知道，这是古董级别的型号，古董的不能再古董了。lql7q
——“擂台。”徐老二说到。“上去了，不准带火器，能过十个回合，就算你赢。不过不建议你过去，这设台子的叫刘孙。他喜欢设台子，他设的台子，就没有能赢的。”lql7q
说话的时候，陆福已经仔细把这个铁神兵观察了个溜透。lql7q
“你干什么呢，陆福？”徐老二看见陆福盯着铁神兵出了神，拍了拍他。lql7q
“有，他不让带火铳，只让带刀枪。他给发五个炸子，能炸动就赢，炸不动就算。”lql7q
“倒不想。不过我觉得，这个也不是完全不能赢……算了算了，走人吧。”lql7q
一旁有个小贩，身后围个巨大的木笼。一双双大小不一的手，在笼栅栏外上下招呼，而一副副手铐将他们的双手锁在栅栏外。lql7q
而从栅栏下看，这些人镣铐加身，锁在笼子里跟牲畜一样。lql7q
“不要多看，这不是人贩子，这是好人。”凌真把陆福往回一拉，说道。lql7q
徐老二摇了摇头：“他确实是好人。这里面净是从四夷之地掠来的奴隶，还有些准备流放到南洋和西伯尔的穷苦人家。这人捡着没人要的老幼妇孺，买来在这里周转，然后慢慢想办法赎了他们。”lql7q
明边军有从草原、扶桑、南洋、中南、印度买卖人口做苦力的行为，这会让明帝国赚一大笔，还能获得许多廉价劳工。lql7q
有这种丧天良的行为，就有守护良知的人。“人贩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一帮曲线救人者。lql7q
在大明帝国律法里，奴隶、被流放者和被充没者，都在兵部大差分机上有明确编码，每一次交易都会进行记录。而明朝廷正严禁大批次赎买释放的行为，所以“人贩子”不得已，只能数作周转。lql7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