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正东边过来一个穿氅衣、戴方巾的男子，足蹬革舄，套一件直裰袍，手里拿着一副铁片折扇，戴圆片眼镜，体态魁梧，大大方方地往陆福方向走来。43big
一进到陆福的售书铺门口，男子就感到鼻子尖了起来，连连说道：“有香味，有香味！福公公果然会享受，你一准又藏什么好吃的了！”43big
两人也不理会他，就这么瞧着他进去。那男子进去顺着肉味，进去一看，果然有个纸盒。里面还有二十余片煎五花没吃完，便捡起来，吃了一口。43big
陈珲转过身来，说道：“墨老贼，你交稿了吗，你就在这吃？”43big
“交了交了……哎不对！”男子刚翻过味来，马上吐槽道。“你管谁叫墨老贼呢，小爷笔名墨斗余！”43big
墨贼抬起头，见陈珲指着陆福，马上明白什么意思，连连叫道：“哦，哦，我知道了！嫂子的肉，再难吃也不为过！”43big
陆福一手糊在脸上，十分无语，来了一句：“下回我叫你嫂子给你包饺子，给你送过来，你觉得怎么样？”43big
“那敢情好！哎，这常言说啊，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43big
“好玩不如什么啊？”陆福说道。“你不说我弄死你啊，我告诉你。”43big
说完，墨贼哈哈大笑，陆福仰天叹气，一脸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你这一身贱肉是改不了了！”43big
墨贼嘿嘿大笑，说道：“那没治，嬉笑怒骂，皆成文章！”43big
墨八斗，陆福和陈珲都认识。这是在工志书铺的老作家了，据说本职是个律师，还在通州保国坊有自己的律法私塾，但收入总没有自己写书来得多。平常写书，都是阴阳怪气向的，但能在讥讽中，写出点令人回味的玩意来。43big
所以，墨八斗在工志书铺素有雅号：东方墨。以赞誉其类东方朔之滑稽。43big
讨厌他这种犯贱、阴阳怪气向的人，则赐他一雅号——墨贼。43big
“怎么了，你来干嘛？”陆福问道。“你看我笑话来了？”43big
——“去去去，我看什么笑话！”墨八斗说道。“你不知道，我也跟李金能吵了一架，我书切了！”43big
“《西洋神机秘事》啊，就那个……贝克城的，写西洋的，神机幻想。”43big
——“你就这么……切了？？”陈珲感到十分不可相信。“这可是本大买卖啊！你就这么切了，你不就亏大了吗？”43big
墨八斗大袖一挥，说道：“文以载道，歌以言志。李金能是想让咱们给他做工，哪有写书纯为了钱的，太没良心了！”43big
墨八斗拍了拍手里扇子，说道：“你也是傻得冒泡。福太监都要到翰林受审去了，不得请个律师给打辩护？”43big
陆福一听，喜上眉梢，又有些惊讶，说道：“那可都是衙门啊，衙门纠问我，北平端礼院是主告，我是被告，场风不利。你能行吗？”43big
墨八斗听了，攥着扇子左右摇了摇，说道：“你可太小看我了。我师父是专门给重犯辩护的，我跟我师父学的。”43big
墨八斗拿扇子拍手，说道：“你就说，你信不信我这吧！”43big
“你看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当然信！”陆福说道。“有兄弟帮忙，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就是……”43big
“你还担心什么？”墨八斗说道。“你不用担心，顺天府的地界，还没有律师我不认识的！”43big
陆福摇摇头，满脸担忧地说道：“话不在这。我不担心对面请什么律师，我怕李金能跟端礼院有关系。”43big
“因为时间很巧。”陈珲插嘴了。“我们极度怀疑，今天端礼院是被宝光楼请来收拾我们的。”43big
说着，陈珲把来龙去脉，大概和墨八斗说了说。墨八斗听了，眉头也拧巴了拧巴，咂咂嘴，说道：“确实是，李金能手里捏着的人脉不少，可以迅速组织起一波人来口诛笔伐，没准还能捏造两个证据什么的。至于送点钱啊，也不难想。”43big
墨八斗也没琢磨，只是自言自语道：“怎么做……那咱们自己也找人脉呗。要不从咱们自己的读者里……找？”43big
屋里头几个人一起出来，墨八斗和陈珲一看，喜出望外。43big
那门外走来了四个人，俱穿白底交领织锦衫，腰系革带，下穿各色裤子，足蹬靸鞋。四个人的交领衫，花样不一，纹饰不一，但都相当华丽。几个人也一概戴着无翅乌纱帽，背后绑两个齿轮装扮。43big
东某穿的衣服是一身花大钱特制的蟒衣，都是无爪蟒。上衣五团蟒，裤字四团蟒，加上帽子上有一个山海关的简笔画，所以读者就经常叫他“九蟒抬关”，以此比喻东某。43big
山腰公的衣服就没有东某那么华丽了，不过，依旧在前面绣了一块方补子，上面是用天地之正气，化成了一匹奔腾的龙马，背负河图。这也是山腰公的朋友受委托，给他专门画的图。所以他的读者，叫它“正气化马”补。43big
茄果生是这几位里很低调的一位，提到他，谁都想不起来有什么梗。不过他的圆补倒是很耐人寻味，上面画了一个泰西画中的故事——一名勇者屠杀了恶龙，然后喝下了龙血。所以，大家用“龙血武人”补来叫它。43big
梦寐公的衣服上，用提花缎缀满了齿轮与牡丹花的花纹，在两个肩膀上，也画着齿轮图案。不过在身前，则缝了一个圆补子，用艺术字写成一个团补：“宇宙洪荒”。43big
同样穿白衫的还有第五位：唐门季，不过他因为舔了李金能，所以没来。43big
“陆福，给你介绍一下。这可是大人物。”墨八斗说道。“这四位，和那个唐门季，合在一块，这可是宝光楼大名鼎鼎的五大家——五素衫啊！。”43bi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