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纸。事实上真是一大摊纸——画着潦草线条的笔记和便笺模样的台本，密密麻麻堆了满桌，这么堆砌的估计是个不怎么修边幅的家伙，留下放两只手的位置都没有。3tHT91
这也似乎直接导致了他只能坐着睡觉，没能达成赶稿时最范用的趴桌睡姿，对休息质量影响颇大，以至于思绪现在都有点混沌。3tHT9
说到手，藤本树本来稍许恍惚的大脑顿时清醒些了，因为他下意识想揉揉眉心，却发现……3tHT9
藤本树低下头，一眼便扫到了两只手掌腕部的塑料锁扣。相比于那种冷冰冰的铁质触感，这种磨平菱角的塑料版本稍微温情了一些，让人不那么容易擦出淤青，是进行某种特殊情趣时的辅助好帮手。3tHT9
不论是谁干的这事，至少还算人道，没有连两只腿一起给他扣上，那可就难受多了。3tHT9
空气中是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头顶一盏老旧的日光灯不皦不昧，墙面上剥落的石灰活像皲裂的人眼，这破房间处处都散发着年久失修的气息。看不见窗户，地下室的可能性很大。3tHT9
嗯……明显被限制的人身自由，封闭的环境，各种意义上的违法，搞不好算拘禁……3tHT9
藤本树闭上眼睛回忆了片刻，断片前，最后记得的事是在常去的饮品店点了杯奶盖红茶……3tHT91
没想到身为自由漫画家的自己也不小心着了这种小道，这可就难办了呀……3tHT9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浑身大汉的样子，仅仅是想象就令人感受到了恶寒。3tHT9
毕竟，自己这样的忧郁系帅哥，很难让那些基佬把持得住吧？3tHT9
勉强能算好消息的是——身上没什么伤痕，看来暂时也没遭遇什么暴力倾向。3tHT9
坐以待毙并不是办法，何况长久的坐姿很容易影响大脑供血，那就更不利于思考了，必须赶紧改变状况。3tHT9
藤本树调整了一下呼吸，扭动脖颈发出咔擦的声响，即便双手无法动弹，也尽量让全身的关节得到活动。这般显眼的小动作，终于引起了房间中另一只生物的注意。3tHT9
注意到他其实不太容易，一身白大褂，和满桌的纸形成了光学迷彩。3tHT9
头顶的灯本来就不怎么给力，这家伙带着金丝眼镜的一张脸有大半都隐没在阴影之中，唯一能看清的胡须倒是修得很讲究整齐。3tHT9
除此之外，他手里捏着一根磨得锃亮的钢笔，之前似乎很安静地在做记录，所以未发出半点声响。不打扰睡觉人士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品德，不过在这种弱光环境下写字也不怕得青光眼，想来是个硬茬。3tHT9
但……对方算首先打了个招呼，自己不做回应好像有点……不太礼貌？3tHT9
这句话实在有点意味深长，藤本树隐隐察觉到某种违和感……3tHT9
无论是对方身上醒目的白大褂，还是空气中那标志性的消毒水气息，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3tHT9
“按照你的说法，在你的认知中，我应该认识你才对。”3tHT9
他回答说，并非讥讽或诘问，而是以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3tHT9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如果我的主观记忆没有出现问题，那么，我只能说——我的记性向来很好。如果你没有说谎，要么是你认错人了，要么就是你在故意套我的话。”3tHT9
对方也不反驳，仅仅只是点了点头，低眼在便笺册上写了些什么。3tHT9
“可以看出来，现在的你是个很理性的人，这对我们的沟通来说，是一件好事。”3tHT9
“——对大多数人而言，角度不同，答案自然也不一样。”3tHT9
“很有哲理。那么，让我换一个更能让我们理解事态的问题吧……3tHT9
事实上，藤本树并不能看清对方的眼睛，只能模糊感受到一道让人不怎么舒服的目光。3tHT9
“当局者迷，”藤本树慢悠悠地答，“……旁观者清。”3tHT9
借着灯光，藤本树终于得以看清那本子上三个醒目的大字，不出所料，压根儿不是什么便笺册，而是……3tHT9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也希望接下来，你能够尽可能地配合我。”对方道，“这对我们彼此而言都是好事。”3tHT9
“非常感谢。”藤本树道，“那么……能先帮我把拘束解开吗。”3tHT9
不是不能，而是……「暂时」不能吗？并不能排除说谎的可能性，那么，要达成个什么共识？还是本就不愿的借口呢？3tHT9
藤本树整理了一下思路，将注意力集中在更重要的当下。3tHT9
对方回答完全不假思索，说出的话也和藤本树的认知相符，藤本树隐约觉得，对方似乎……已经重复了相同的内容许多次。3tHT91
“嗯……虽然或许不怎么顶用，但还是希望，下次你能记住怎么称呼我。”3tHT9
“我叫弥罗，是负责你的主治医生，你可以叫我弥罗医生。而这里是……”3tHT94
弥罗医生直视着藤本树，微顿半秒，也许想借此观察后者的反应。3tHT9
面对熟悉的老朋友，大多数人也许会选择热情相拥，而藤本树只会上去握个手。有时并不需要说那么多的煽情话……一切尽在不言中。3tHT9
画画没灵感的时候就经常过来取材，熟悉得就像是自己家一样，病友们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这里的。3tHT9
他旋即继续问道：“那么，我为什么会坐着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3tHT9
“刚才我们正在就逻辑认知层面进行一些简单的测试，然而你突然说，你感到非常的疲累，希望能够小憩一会儿。我还没有做回应，你就直接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到目前为止……”3tHT9
“——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真是让人羡慕的优渥睡眠，你似乎做了个好梦？”3tHT9
“也许是我太沉浸了吧，以至于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医生，我想知道我的入院原因、住院日期、病理、以及尽可能一切的，与我有关的信息。越多越好。”3tHT9
以至于藤本树几乎要以为，这家伙是不是也睡着了时……对方终于开口了。3tHT9
“你，藤本树，在凌晨三点杀死了自己正在睡梦中的妻子，并利用天然气将整栋房屋付之一炬后，于翌日清晨被警视厅批捕。3tHT93
“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而或许是由于无法接受现实所致，你的精神……”弥罗医生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开始出现了一些问题。”3tHT9
“经过诸多精神科专家的会诊与鉴定，你被判定患上了严重的臆想症与精神分裂。3tHT9
“你经常间歇性失忆，然后表现出全然迥异的性格特征和行为模式，并声称自己来自不同的平行世界。具有不同的职业、经历、身份、性别甚至……物种。”3tHT9
“你曾幻想过自己是能漂浮起来的超能力者、浑身燃烧着火焰的怪人、具有毁灭世界能力的小学女生、甚至一只……脸上长着电锯的狗。3tHT92
“每次我们交流时，你总会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向我阐述一些主观见闻，偶尔还伴随强烈的暴力特征与自残倾向，因为你认为自己不死不灭，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害都会恢复，得在冰雪末日里将屁股切下来给妹妹煲汤喝，不然大家就会饿死——这也是你为什么坐在拘束椅上的原因。3tHT93
“这几年来，你的病情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3tHT91
“直到最近，你开始频繁地声称自己生活在一个具有恶魔的世界中。那个世界中还存在名为「灵能力者」的，数量稀少的超自然群体。你在那个世界的杂志上发布你的作品，拥簇颇多，是一位网络中声名显昭的……”对方瞥了一眼手中的病历簿，“漫画作者。”3tHT9
自己在家尝试飞起来的照片。3tHT92
御主、魔术师、修仙者、指挥官、混沌侵蚀、主神空间、旧日邪神……3tHT92
伴随一张张桌面缭乱的草稿、疯癫的照片与天马行空的笔记绘本被呈递到藤本树面前。3tHT9
后者的表情，也由初始的困惑、怀疑、犹豫、不可置信，而变得愈发阴翳沉寂。3tHT9
“所以说，”他稍有些嘶哑地开口道，“我实际上是个……精神病么？”3tHT9
真是巧了，在印象里，的确有许多人都认为自己应该被抓进精神病院。3tHT9
弥罗医生支起十指，抵在桌面上，透亮的眼镜镜片中，反射出意味深长的光芒。3tHT9
“藤本树，作为犯下如此罪行的你，本来必然要接受法律制裁。但很幸运地，你那疯癫的大脑，救了你一命。3tHT9
“你在这里已经待了一个月，一直在进行认证程序，外界的民意万分沸腾，他们认为……你只是在装精神病而已。3tHT9
“而我，”他上半身略微前倾，支着手一字一句道，“则是来帮助你的。”3tHT91
“我可以给你生存下去的机会，你犯下了那样的罪行，可只要在诉讼审理时承认自己有精神障碍，就可以继续活下去，而你，需要做的事情仅仅是……3tHT9
一份无刑事责任声明文件被推放到藤本树面前，条款阐明自己被确诊为完全丧失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重度精神病症患者，是经过精神卫生疾控中心程序所确定的，不负任何刑事责任。如果自己签字，就会立刻产生法律效力，政府会承担治疗自己的义务，而不是宣判死刑。3tHT94
扫视过一遍文件概要的藤本树，目光凝视向桌面上的另一张照片。3tHT9
照片上是一位带着知性美的温柔女性，橘红的长发，精致的容貌，琥珀色的瞳孔。旁侧的标签标注着，这就是被自己杀死的妻子。3tHT9
自己也许真的在不清醒的状况下杀掉了人，并且只要签字就能够逍遥法外。3tHT9
要么去死，要么苟活。3tHT92
“不是假如，你被确诊了，藤本树。只是，你需要进行刑事认定。”3tHT9
“我看过你的档案，藤本树，你在一场事故中失去了双亲对吧？3tHT9
“亲情的缺失，让你塑造出某种虚幻的，陪伴身边的妹妹形象；3tHT9
“长久的孤僻，让你渴望交流，甚至产生了，自己是小学三年级女生的错觉。3tHT9
“也许在你想象中，一切的逻辑都那么融汇自洽。但至少现在……”3tHT9
“您的意思是，”藤本树说，“除了……藤本树这个名字。我的回忆、我的认知、我的喜怒哀乐、我的经历与过往。它们，全都是虚假的。不值一文……不名一物。”3tHT9
“难道不是吗？”弥罗医生反问道，“你能够解释出灵能的原理么？”3tHT9
“不能。即便可以，在你看来，我也是在用一套自洽的逻辑去证明另外一套自洽的逻辑。”3tHT9
“看，很好，你仍然保持着基于现实思考的理智。”弥罗医生说，“这就是我们交流的基础。”3tHT9
听着对方的话，藤本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淌下。3tHT9
“理智，很有意思的一个词。人们试图将那些由于社会环境的约束，或是自身能力的不足而导致的不作为称为——理智。”3tHT9
他说着，却不再发出笑声了，只剩某种阴冷的音调在话语中蔓延。3tHT9
藤本树微笑着抬起指节扭曲的手，将桌上的便笺书本横扫殆尽。缝纫脱开，线装散裂，楮幅漫天飞舞，一时间昏暗的房间中像是在下纸钱。3tHT9
他抓起桌面上的钢笔，一把拔开，朝前扑去，猛地钉穿了弥罗医生的手掌。3tHT92
贯穿血肉，与坚硬的桌面相击，尖细的金属笔锋刹那间扭曲，内折，从断裂的淌墨口溅散出笔囊中的浓墨，与淋漓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呈现出诡异的紫黑之色。3tHT9
“请配合我立刻脱下全身的衣物，掏出证件、钱包、钥匙并告知我您手机的解锁密码。我避开了您手掌的骨骼和关键筋节，这样的伤势，只要及时处理得当，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如若不然，我只要向下轻轻一划，”3tHT9
“……您的这只手就会报废一半，想必，医学生涯也要大打一番折扣了吧？”3tHT9
“退一万步讲，和我这样危险的「精神病人」来较劲，完全属于没有必要的事情不是么？”3tHT9
手掌被钉穿的弥罗医生阴冷地抬起视线，眼角抽搐，面容扭曲，其脸庞之上，赫然展现出与藤本树如出一辙的轮廓线。3tHT9
“明明现实中都快要死了，也不愿意接纳来自于恶魔的施舍！3tHT9
“何等傲慢！何等狂妄！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明明只是个没有灵能的普通人！3tHT92
“我要在这里，将你一寸寸地剥皮剜骨！吞吃殆尽——”3tHT9
“那就来啊！”3tHT91
拾起了桌面上的病历簿，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庞，藤本树愉悦地、浑身抽搐似地嘶声狂笑了起来。3tHT9
“我还挺喜欢你的，镜之恶魔，让我体会到了，自己是有多么的万众瞩目！”3tHT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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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贺吧！震荡世界的美少女即将诞生！她是集所有精神病人力量为一体，超越维度，通晓所有自由之剧情，君临地狱的神经病之王！3tHT9
今天还没有投票的千张推荐一齐出兜，浩浩荡荡飞向读者后台。3tHT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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