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小区警卫室里值班的张大爷跑出来，苏起是他们这些人看着长大的，今天回来这么晚他很是担心。40KuO
“送一个女客人回家，麻烦死。”苏起活动活动肩膀，他住的是很老的旧小区，这些年下来街坊邻里都混的很熟，远亲不如近邻，更别说像自己和妹妹这种全家死完的。“张爷爷这个点还不回去睡？”40KuO
张大爷心有戚戚的看了眼小区的某处楼房，“今天好不容易出来赛马，结果又被那老家伙抓住，可得出来避避风头。”40KuO5
“是正经的赛马吗？”“还有不正经的？”40KuO4
现在是凌晨两点，楼房间的空气安静轻薄，这里的物业前几年就被居委会赶跑，这些年也没有搞什么绿化，偏偏小区里的植物长势都很喜人，树叶葱茏，草木旺盛，顽强的在每个不见人的角落开花，比那些专门花钱搞绿化的小区还要好看不少。40KuO
苏起和张爷爷在小区的木墩上坐了一会，木墩也是前几年刮台风时锯的，美名贴近自然。40KuO
“张爷啊，这都快要到夏天了，那红灯笼咱还不取下来，大晚上乖瘆人的。”苏起指着那盏被挂的高高的灯笼，他每次晚上回家看到这红灯笼都要心里一紧。40KuO
“你天天说，又不见你拿梯子过来干活?再说这灯笼在这挂这也有好些年了，也算是我们这的一个标志。”张爷爷语气有些感慨，小苏这些年也是越长越高，人也越发俊俏。自己那孙女前几年叛逆不着家，自从这次春节见着小苏，也会每个星期回来看自己俩老人一眼了。40KuO2
苏起不说话，就看着那盏红灯笼发呆，红灯笼寓意喜庆吉祥，他和苏洛这几年也确实有慢慢变好。40KuO
那时候两个人为了治病花光了积蓄，连着父母留的那套房子也卖了，两个小家伙拉扯着住进这家便宜的小区，这一住就是好些年。40KuO1
苏洛也是那次治病完彻底白完头发，苏起看向小区里为数不多还亮着灯的房间，妹妹说过要永远给自己留灯等自己回来。40KuO7
可是自己现在却不是很想回去。这几周苏洛的心情很差，很喜欢揪着点小毛病发脾气，每次自己回家都要自己身上闻很久，有时候大半夜还会撬自己的门。40KuO3
苏起知道妹妹从小对自己感情就不太一样，这些年妹妹唯一接触相识的异性也只有自己，苏洛似乎也知道自己藏不住，这些年也是越发的嚣张。40KuO8
如果苏起是个妹控估计会很开心，这你情我愿的多好啊，再加上妹妹一头白发下丝毫不逊色自己的容颜，估计衙门的捕快叔叔们知道后都会同意他们的婚事。40KuO2
愁啊，大晚上的有家不想回，扭曲少年苏起很痛苦的抓住自己的头发。40KuO
“赶紧滚回家里去，到时候小洛等急了。”张大爷拍拍这年轻人的背，这俩孩子早熟，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张爷爷真心希望这两个小家伙能好好的。晨曦总会照在每个人身上的嘛，哪有人一辈子苦难。40KuO4
可是乐观的张爷爷哪懂年轻人的烦恼，苏起站在自家门掏出钥匙深呼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客厅里的暖黄色灯光柔软又安静。40KuO
蹑手蹑脚的去冰箱拿瓶快乐水，苏起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酒吧工作时候的他和日常生活中的他完全不同，他平常生活中是个话不多有点沉默的普通年轻人，没有那么耀眼，甚至有点平凡。40KuO2
那个姜老板应该还在睡吧，那么年轻的女孩子装什么成熟，希望她这次能吸取教训。万一她来酒吧找自己麻烦怎么办？那就只能站着老实挨打，反正钱自己已经收在手里，怎么样自己都是不亏的。40KuO
“京城，姨太，金毛狐狸。”喝着快乐水，摊在沙发上的苏起看着没开的电视机发呆，那个姜老板说的话都好遥远。40KuO
北平，达官贵人，眷族，那些陌生的词汇像是另一种悬浮世界上的繁华盛世，在无垠的夜空里散发着诱惑的光，可是京城的光哪里照的到他这个小人物。40KuO
“姨太？”身旁发出了小小的声音，一个小小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苏起旁边。40KuO
白发女孩穿着轻薄的睡衣，锁骨清晰，眼角绯长。她望着自己深爱的哥哥，悄悄坐过去些。40KuO
“宝，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40KuO9
躺在沙发上的苏起一下坐起来，然后又后知后觉的倒下去，既然都被苏洛发现了那也什么好躲的，有些认命般的喝了口可乐，苏起语气清幽。“送了个客人回家，耽搁了些时间。”40KuO
“小洛的鼻子还是准的。”苏起也不掩饰，他看着自己妹妹，准备迎接酸言酸语。40KuO1
苏洛愣住一下，还是有些伤心，她不去看哥哥，站起身来。“我去给你开热水，再晚也要洗个澡呀。”走到一半又回过头。苏洛好像想到了什么，“宝饿了么?我去给你下点面。”40KuO4
“好，要水煮蛋的，不要荷包蛋。”自家妹妹还是贤淑。40KuO
苏洛转过身去抹抹眼睛，她心下有些凄婉，哥哥很少那么主动送别人回家的，即使有客人喝醉也不过是委托酒吧的同事帮忙照顾。苏洛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孩子，她看得出来今天哥哥有点不一样，笑容里带着某种放松后的欣喜。40KuO
又做了么？苏洛低下头去看着锅里的面条，心里浮现某种猜测，她撩撩垂下来的白发，看着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男人发呆。40KuO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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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洛和苏起认识很久了。40KuO1
小时候自己发高烧，那时候爸妈刚走，那是一场很恐怖的传染病，半个小城都沦陷了。40KuO1
那时候两个小孩都很小，稍微懂事点的哥哥就担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哥哥有一次去缴费，妹妹在后面跟着。40KuO
“十七万，刷卡还是现金？”医护人员的语气很机械，一点也不对这个数字稀奇。40KuO
“刷卡。”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甚至还要踮着脚来够收费的柜台。40KuO
那个时候苏洛不清楚这是笔多大的钱，只是苏起说那两个字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冰冷冷的，像是老家的青石板。40KuO
然后苏洛偷偷跟着苏起去见医生，看着小男孩孤零零的在一群大人里排队。40KuO
医生说很多人都在死，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这场疫情发生的突然，整个州府都乱成一锅粥，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正在死去，除了每日的护理吃药，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不能保住全看她自己的命。40KuO
苏洛远远的跟在哥哥后面了，看见苏起跟那个医生讲完话，那个小小的男孩蹲在走廊的角落里，脸对着墙，稀稀落落的哭。40KuO
这个时候是没人在意一个小孩子的，大家都那么忙，苏洛躺在安置在走廊的病床上，看着自家哥哥小小一个的蹲在床边，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他的呜咽，穿过无限嘈杂的人群，一遍一遍回荡在小女孩的脑海里。40KuO
苏起那时候十岁，每天都要拉扯妹妹到半夜三点，那个时候苏洛还小，很怕那些白大衣的护士，每次都得苏起抱着哄才能照常的打针吃药，到了晚上苏起就趴在妹妹床边睡，有时候打完针的副作用让苏洛睡不着，也不让哥哥睡，说怕哥哥不要我，更怕这病治不好。40KuO
那么小的一个小女孩已经有了生死的概念，那些日子兵荒马乱的，每天都有人跪在走廊上嚎啕大哭，苏洛知道那些人是失去亲人才哭的，而她已经只剩下一个亲人。40KuO
“哥哥如果我这病治不好怎么办？”这是苏洛那时候最常问的一句话。40KuO
“别瞎说，卖了房子也得治。”苏起很笃定，握着自家妹妹小小的手。40KuO
“那如果你得了病？”苏洛连着又问，这种情况太多，隔壁床的那家人就是这样，一开始只是小儿子患病，隔天全家人都倒在医院里。40KuO1
苏洛记得自家哥哥那一刻纯粹的眼睛，十岁的小男孩那个时候还在努力笑着不让妹妹担心。40KuO
“那就不治了，剩下你一个人，至少还有个房子。”40KuO4
那些时候晚上总会有人被护士抬出病房，走廊里的小女孩害怕的全身都在发抖，哥哥就抱着妹妹，嘴里哄着她。40KuO
那时候苏洛不知道哥哥也很害怕，那一次流行病太过恐怖，家里剩下的钱实在太少，小男孩也才十岁，他怕自己也得了病就照顾不了妹妹，又怕自己走了妹妹没人带，就只能学着网上去写遗书，那个时候有时间他就趴在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写完作业就写遗书，还不忘记给妹妹写以后每个生日的生日贺卡。40KuO1
他的遗书上还记了一段话，他的遗照一定要用彩色的，妹妹是小孩子，看了黑白的会害怕。40KuO22
那么小的两个孩子，就这么一点点的在这座城市拉扯着生活。40KuO
终于还是有挺过去，听说是金陵那边抓住了万年一遇的巴蛇，应天书院的科学家们总算是研究出了疫苗。40KuO4
那个时候两个小孩子已经花光家中的积蓄，就连哥哥口中那套唯一的房子也已经低价卖掉，哥哥拉扯着变得懂事的妹妹走在大街上，总算是找到一家便宜的小区。40KuO2
小区连物业都没有，人烟奚落的可怕，草坪上的草都被物业小气的移走，整个环境乌烟瘴气黄沙弥漫。不过那时候哪还想得了那么多，有的住就已经很不错。40KuO
记得第一次来初潮，整个裤子都被血染红，那时候苏洛什么都不懂，就哭，那时候苏洛初中，苏起也是上网查了才知道妹妹来的是月经。40KuO
后来两个人就分房睡了，记得也是那一天开始苏洛就问哥哥。问他能不能以后偷偷的叫他爸爸，苏起说不行，说自己可是最伟大的哥哥。40KuO9
后来苏洛也不叫哥哥，就叫他宝，后来就这么一直叫。40KuO8
面条煮好了，苏洛轻轻摇醒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哥哥，扶着他去餐桌，小房子面积才六十多，但是这些年两人一直住的蛮温馨，餐桌上还有哥哥那些爱慕者送来的花。40KuO3
“宝，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吵架么？那时候我很讨厌你，要你滚出去，大冬天你穿着拖鞋就跑了。”苏洛撑着腮帮子看着眼前安静的男人，看着他低垂下来的长长睫毛。40KuO2
苏洛继续说，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莫名叫人安心的力量，苏起一直没带妹妹去做血统鉴定。一是血统鉴定太贵，二是两人也没必要靠那种飘渺的希望维持生活，不过如果是自家妹妹的话，一定会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那种青鸟吧，传说昆仑山的西王母这些年就一直在找三青鸟，自家妹妹说不定就是西王母要找的?40KuO4
“宝你在外面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爸妈把你接回家，一回到家妈妈就给了我一巴掌，那是妈妈第一次打我，妈妈说认识宝要比认识我认识的早，我打小就知道爸爸妈妈更疼你，即使你是领养的。”苏洛的身材很瘦，四肢轻盈，曲线倒是曼妙，她安静说话的时候很可爱，会让人沉浸在她的温柔里。40KuO4
“可是宝，爸妈走了这么多年，你养我也养了这么多年，该还的情也还完了，我也可以自己赚钱了，你还拖着我那么辛苦的图啥呢。”她轻轻的问，等待着男人的回答。40KuO1
“什么还完，这辈子都还不完的。”苏起摇摇头，放下筷子敲了敲傻妹妹的头。“别瞎想。”40KuO4
苏洛不说话了，她沉默了一会，然后一下扑上来挂住男人的手，这个白发的姑娘快成年了，她的眼睛盯着你看时是那么叫人心动，40KuO1
“宝，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是我亲自挑选的家人，我们是彼此心事的靠山，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么？”40KuO
“怎么一下子这么煽情?”苏起有些奇怪，他很自然的握住女孩的手，这些年他一直是这么牵着她的手走过来的，即使她现在病了，但苏起从没想过要离开她。40KuO
苏洛将上半身凑过来，她的身姿窈窕，发丝间带着洗发水的味道，她伸手轻轻将苏起耳朵上耳钉拿走，她不喜欢哥哥带上这种羞人的玩意。“这玩意很容易沾花惹草，重要的是喜欢这些东西的都不是什么好女孩。”40KuO
苏起理智的不说话，妹妹讲到这方面时会变成小怨妇，怨妇是讲不了道理的。40KuO
“宝，跟我讲讲那个女孩子吧，她有我漂亮吗?”苏洛把哥哥的耳环收起来，好整以暇的准备听负心汉解释。40KuO
“什么女孩子？就一京城的大妈，麻烦死了。”苏起面不改色的狡辩。“不过我确实还蛮喜欢她的。”40KuO
苏洛用没穿袜子的小脚踹了哥哥一下，脸上倒是继续笑。40KuO
负心汉终于老老实实的讲完今天发生的事，两人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秘密，只要苏洛想知道，苏起都会说的。40KuO1
苏洛安安静静的听着，她青色的眼睛里有着莫名的光明闪动，“看来是个大户小姐呢，我觉得我们确实不要去招惹比较好。”40KuO
苏起没有说出自己给姜老板盖草莓那一段，毕竟小苏还是要命的，这下事情汇报完，面也吃完了，明天上午没有课，苏起觉得还能和妹妹叨一叨。40KuO13
但是苏洛明显没有和苏起闲聊的心思，把哥哥面前的碗筷收起来，小妮子催着哥哥回去睡觉，等到苏起回到自己的房间，苏洛就坐在自家那小小的沙发上发呆。40KuO
她在这个小房子里住了很多年，这附近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现在是凌晨深夜，小区里安静的像是另一个世界。40KuO
这个给人感觉轻薄如纸的女孩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坐出了某种决定，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存在心底十多年的电话。40KuO5
这道电磁信号划过华夏大地无垠的高空，通过了十三道天机府的判定，拨通的过程很漫长，电话那头重复着机械的滴滴声，如果数据可视化，这道通话正在被流向全世界各地，数据的洪流漫过地球的每个角落，太平洋底的电缆，南极洲的天穹，北欧的玻璃大厅，最后接通电话的是一道遥远的女声。40KuO
“来接我吧。”苏洛合上眼睛，不等电话那头有所回答就挂断电话。40KuO22
不能再等了，再晚一些就恐怕就再也来不及，北平的人正在接触这座城市，李青山也正在赶过来，眼下就是所谓的最好时机。40KuO
瘦瘦小小的女孩站起来走到阳台，看着那盏挂了多年的红灯笼，这个未成年的姑娘眼神变得淡然起来。40KuO2
随着这通电话结束，一个草蛇灰线埋伏了十几年的计划开始被推动，潜伏在这片大地已久某个势力开始展露牙齿，沉寂已久的世界终于缓慢进入高潮。40KuO1
“宝，有人找你。”妹妹在门口喊苏起，语气听上去有点不对。40KuO
苏起匆匆忙忙的放下碗筷，他旷了一个上午的课，这倒不是大事，大学的考勤系统只是一张脆弱的纸，苏起有太多可以规避考勤的办法，包括但不限于色诱和出卖色相。40KuO1
这个时候会来找他的人屈指可数，系里年轻的女夫子和班里那位院学生会长都有可能，苏起抹把脸，整了整衣领，挂上礼貌的笑意。40KuO1
是那位学生会长，今天的她穿的是清纯色气的百褶裙，苏起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那双品苏阁的黑丝，对学生会长的财力有了更进一步的判断。40KuO6
“有什么事麻烦会长亲自上门？”苏起连忙站在抱着双臂的苏洛面前，这妮子最讨厌别的女人来找他。40KuO
“今天院里有个活动，女生们都说没你参加就不去，卖我个面子咯？”学生会长大大方方的直视着这位男同学的颜，带着微笑。40KuO
被苏起挤到后面的苏洛脸若冰霜，她打量着这位上门的小骚蹄子，看着她头上的鹿角不屑的哼了一声。“不是九色鹿都敢卖骚？真是江河日下。”40KuO3
“你妹妹在说什么？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学生会长不动声色，到了她这种职务，人际关系都拿捏的很熟，这种小女孩她还是很有应付经验的。40KuO
“没什么，谢谢女神这几周的帮忙，等我收拾收拾就一起过去吧？”40KuO
学生会长点点头，不忘记给那个小妹妹鞠个躬，然后再抬头的一瞬间给苏起抛了个略带卑微的眼神，苏起坦然受之。40KuO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