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时候，茉莉还不是这个样子。她恬静但不绝望，眸子灵动，表情富有生气，至少还有一年照顾她三个月的家人。X6yT4
三年的时光，他的生活在向上，而茉莉却在滑坡，从惟妙惟肖的人偶变成缺乏生气的幽灵。X6yT4
高中语文常要求学生摘抄内容，在晨读时朗读，林嘉德摘抄的一部分内容来自狄更斯的《双城记》。X6yT4
这书开头那段经典的宏大叙事，也是炫技式描写“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他到现在还记得。X6yT4
他与茉莉生活之对比，让他突然想起这段话，不觉有些走神，直到茉莉拍拍轮椅，把颤动传达，他的意识才回到现实里。X6yT4
被排斥的怪物被她沉默的邻居推入电梯间，银白的电梯门合拢，金属牢笼带着他们向天空进发，很快又停住。X6yT4
青年推着轮椅来到门口，看她拧身用钥匙开门。他跟在后面，好奇的打量着茉莉的家。X6yT4
同样的户型，如果说林嘉德家是精二90级专三的史尔特尔，那么茉莉家就是放在角落吃灰的1级斯卡蒂。X6yT422
茉莉家里空空荡荡，没有电视，没有空调，没有茶几，没有装饰，只有单人沙发、一张木椅和饮水机孤零零的立在客厅里。X6yT4
卧室的门打开，露出仅有一张床，一个衣柜的布置，地板还算干净，但大量女性的衣物堆在床上，林嘉德看了一眼，就礼貌的收回目光。X6yT4
厨房蒙着灰尘，垃圾桶里满是外卖盒。林嘉德差不多已经脑补了茉莉的生活状态，比起孤独更像是凄凉，让他鼻尖有些发酸。X6yT4
他看着茉莉，茉莉也看着他。和三年前一样，茉莉并不害怕他，但也没有回忆起什么，她眼眸里毫无波动，犹如一潭死水，让林嘉德觉得压力徒增。X6yT4
哪怕她快十八岁了，但林嘉德还是因为双方差距过大的体型，以及对方的状态产生了罪恶感。X6yT4
茉莉精致而易碎，又被苦难折磨失去生气，而他是个不解风情的糙汉子，这真的是他可以处感情的对象吗？他不禁这样怀疑。X6yT44
随后，林嘉德接受了茉莉更为细心的治疗，手帕解开，她从卧室翻出来的医疗箱取出酒精和创可贴，然后把他的手拽过来，棉棒蘸着酒精消毒。X6yT4
珊瑚红的发丝下，茉莉的眉眼被林嘉德捕捉，她的鼻息刮过他的手指，带来痒痒的感觉。X6yT4
林嘉德看了她几秒钟，只觉得她小巧，精致，惹人怜爱，同时在心里问道:你喜欢她吗？X6yT4
对茉莉的感情是一个疑问，十六岁的林嘉德以肯定作答，十九岁的林嘉德以否定作答。日冕的转动，心境的变迁，身份的改变，让同一个人面对同一份感情有了不同答案。X6yT46
林嘉德心中下达决断，这时候，他注意到茉莉身后还有笔记本电脑，屏幕被表格占据。X6yT4
凭借优秀的视力，他看到那是一份成绩单，上面有着茉莉的成绩和排名……是差到令林嘉德感觉头晕目眩的水平。X6yT4
茉莉抬起头来，顺着林嘉德的目光回头，她了然的转过头来，对林嘉德说:“看到了？”X6yT4
“感觉幻灭了？人们总是这样，在对我还不够了解的时候，就擅自对我抱有期待。”X6yT4
茉莉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怨恨，脸颊微微扭曲，但她很快平复下来，变回冰冷冷的样子。X6yT4
林嘉德只感到心痛，他冲动的说道:“如果你感到冒犯我很抱歉，但我想说，还来得及，你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准备高考。”X6yT4
茉莉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感受到林嘉德真挚的感情，她低声回答:“我知道。”X6yT4
林嘉德讲不出更多话了，他和她的关系还不足以让他们促膝相谈，把茉莉从人生的深渊里拉出来。X6yT4
茉莉松开他的手，他情绪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站起来道别，茉莉低声说道:“不要为别的异性花太多心思，你的女朋友会吃醋。”X6yT4
“呃，不是，那是我堂姐。她有事暂住我家里一段时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X6yT4
林嘉德不知道茉莉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有那么一瞬间，林嘉德产生了茉莉嘴角上扬的错觉。X6yT4
但他定睛细看的时候，对方的面容又变得冷冰冰的，全然对一切都不在意的模样。X6yT4
直到青年带上门，他都觉得茉莉在背后看他，但他没有回头，而他应该回头的，那样他才能更快发现茉莉的本质。X6yT45
回到家时，杜鹃原本在沙发上打瞌睡，听到动静下，她一下子坐起来拔出手枪，林嘉德DNA动了，他举起双手说道:“是我。”X6yT411
杜鹃长舒一口气，放下手枪:“哦，哦，不好意思，做了个噩梦。”X6yT4
杜鹃突然来了精神，她挺直腰板兴奋的说道:“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X6yT46
林嘉德为杜鹃的反应有些小郁闷，他闷声回答:“是啊，是茉莉的。”X6yT4
杜鹃看向林嘉德被包扎的手，林嘉德摇头，示意自己无事。X6yT4
见青年情绪有些低落，杜鹃好奇的问道:“发生了什么？”X6yT4
“早晨去晨跑，看到茉莉轮椅翻车，帮她的时候手被划伤了。她带我回去处理，我看到她的家。X6yT4
生活把她弄得一团糟，然后她自己自暴自弃，也把自己弄得一团糟，没有人帮她，她也放弃了求助。X6yT41
你说的对，杜鹃，梦中的自我并非真正的自我。那个在梦里和我一起快乐踢球的女孩，以及让我们快乐游戏的绿茵场，都只是场梦罢了。”X6yT4
林嘉德说不下去了，他靠在椅背上，所有的情感都浓缩在一个语气词里——X6yT4
“唉。”X6yT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