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退一边急匆匆地赶往宫内,一边思索着自己刚才与嵇康等人的对话。X6Bf3
在后世,很多人对于嵇康阮籍等人的认知仅仅只是隐士,是那种徜徉于山林之间纵情诗酒的角色,会下意识地忽略掉他们的政治影响力和社会号召力。X6Bf3
据陈退所知,司马家族几篇重要的上表,其实都是出于阮籍的手笔,比如司马昭后来进爵晋公的《劝进表》,这也是司马家族一直对阮籍荒诞的行为予以容忍的原因。X6Bf3
而嵇康就更不用说了,历史上其行刑之际,足有三千太学生自发请愿要求释放其人,嵇康本人的社会影响力就可从中窥知一二。X6Bf3
嵇康本身娶的就是曹氏的长乐亭主,勉强也能算是曹家的外戚,而阮籍的父亲阮瑀也是当年的“建安七子”之一,被曹家征辟,和曹操曹丕父子的关系良好,阮籍身上自然就带着一些曹氏的烙印。X6Bf31
毕竟在他看来,曹魏已经是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而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变数的话,历史也确实会如他想象的一般进行,司马家族以晋代魏,然后统一全国,短暂地结束掉这个长达八十年的乱世。X6Bf3
大丈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在这纷纷扬扬的乱世浊流里,躲不了又改变不了,不如痛痛快快地把脚伸进去纵情高歌。X6Bf32
虽然他对于政坛的了解只局限于书本上的三言两语,虽然他对于每个人物的看法只基于不过几行几段的描述,虽然他是一个知道历史发展的人。X6Bf3
在这个险恶且混乱无序的名利场中,当他跟随曹髦进入太极殿被任命为侍中的那一瞬之后,他就已经被人盯上了。X6Bf3
那个人是僚属遍布朝野,附庸驻守四方,手握军权政权,兼着大将军与相国的职衔,一怒而废天子的司马师。X6Bf3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在他和曹髦死后,还会被安上一个个可笑荒诞的罪名,被记录在所谓的正史中。X6Bf3
毕竟在历史上,当曹髦亲率宫中侍卫随从对司马昭宅邸发出决死冲锋,并惨烈地被人刺死于天子车冕之上后,只能在《三国志》上留下“五月己丑,高贵乡公卒,年二十”的短暂一行。X6Bf3
更可悲的是,其死亡理由被这本官方正史盖章为“举兵杀入西宫意谋杀郭太后”,在曹髦宣布计划后直接逃窜向司马昭告密的侍中王沈、散骑常侍王业又成了“知大义,晓礼节”的忠臣义士,大将军司马昭只能是挥泪杀掉这个“行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祸”的皇帝。X6Bf32
甚至如果不是朝中有先魏老臣实在看不下去,给这个少年皇帝争取了一个诸侯王的待遇,曹髦甚至会被直接罢黜帝号,以庶民身份草草地下葬。X6Bf3
“五月己丑,高贵乡公卒,年二十”X6Bf33
记高贵乡公,是因为曹髦死后被废黜了帝号,死亡用“卒”,是因为其最后以诸侯王礼葬之。X6Bf3
陈退穿行于其中,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心思也如同这深夜一般深邃幽暗。X6Bf3
一个宦官为他推开殿门,自打昨日的事之后,宫里的宫女宦官见到陈退总是恭恭敬敬中含着一丝恐惧。X6Bf3
一盏盏明亮的宫灯点亮了整座宫殿,昨晚的事情过后,宫内的环境也为之一振,从这比之昨夜要明亮不少的大殿也能看出一些。X6Bf3
今天的曹髦没有批改奏章,他只是蜷着身子抱着双腿,见到陈退进来,也不动窝,只是抬头说了这一句气话,又重新低下头去。X6Bf3
陈退自然是知道了今天的事,他还知道,这样的事情在之后也会发生很多次。X6Bf3
他毫不避讳地走上高台,一撩袍子,坐在了曹髦的身边。X6Bf3
“司马师现在手握重权,就连废立之事都可随意为之,而我们还是什么都没有,哪怕当年的公子章,太子刘据发动叛乱时,手上都有一支支持自己的军队。”X6Bf3
“先汉献帝欲夺武帝之权时,也有可接衣带诏之忠臣,即使这样,他们也都没成功。”X6Bf3
“可是这就是现实,不管你如何哭闹,也不会像梦一样醒来。”X6Bf3
陈退知道对方想让他哄一哄,再和他说一说少康中兴的故事,把窃国的寒促想象成司马师的面容,再听一遍少康一步步复国,打败大坏人,然后去做一个甜美的梦。X6Bf3
一场政变从来就不是像话本戏剧里一样简单,它需要周密的计划,可靠的人手,恰当的时机以及一定的运气。X6Bf3
听到陈退这两句话,曹髦很久没有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窗外的夜空看了很久,然后变得雾气迷蒙,这雾气越来越浓,最终凝结成一滴滴的泪珠滴落下来。X6Bf3
陈退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了他,感受着肩膀处逐渐湿润,最终还是开口道:X6Bf3
曹髦侧过小脸,蜷着的右手翘着小指伸到陈退面前,支支吾吾地重复了一遍:X6Bf3
“嗯,不反悔。”X6Bf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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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A:安徽省博也太离谱了,感觉没啥好看的。X6Bf32
陈退:来看这里,建安七子的英文翻译是“Jian an Style”。X6Bf39
友人A:草了。X6Bf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