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天殛台】44buj
千道阶梯，如山峦层叠升入云间。44buj
白昼已经脱去穿了两年的短褐，换上一身赤玄色的朝服。44buj
头戴冕旒，赤裸双足。44buj
“放心吧，二叔。”44buj
双手捧着玉盒，白昼踏上第一道台阶。44buj
“我会把天灾赶跑。”44buj
“我会把安宁带回来。”44buj
“……”44buj
十一年前，赤龙在这里送走了兄长。44buj
十一年后，赤龙又在这里送走了侄子。44buj
十一年前，他充满愤怒和自豪。44buj
十一年后，他感到悲痛和无力。44buj
“阿玺。”44buj
赤龙叫住侄子。44buj
看着他的眼睛，赤龙向他伸出手。44buj
“一定要回来。”44buj
白昼带着笑，将玉盒弃之于地，手持那把龙骨匕，划破手心。44buj
天殛千阶，真龙每登上一阶，就要在那一道阶梯留下他的血，用以激发刻印在那一阶的法术。44buj
千道阶梯，千种法术。44buj
天殛之术，自登上第一道阶梯时就已经开始了。44buj
法术加诸于真龙之身，以沟通天地之灵，驱离灾害，降下福泽。44buj
但千种法术压在身上，亦如同以凡人之力肩抗天岳。44buj
登阶真龙，唯有激发血脉之力凝结真龙之形，以损害身体之法，方能承受千法之重，登至台顶。44buj
永宁上空被黑云笼罩，地面上积蓄许久的热流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散。44buj
似乎，要下雨了。44buj
“元玺叁年，伍月。天下大旱，赤地千里，天干地裂，百木枯亡，兽死人无……帝悯百姓苦痛，遂开天殛……愿以一人……安宁天下……”44buj2
细笔轻落，墨染白卷。44buj
远处，似乎响起一道雷鸣。44buj
记录者抬首望去。44buj
真龙之形凝聚而出，盘旋而上。44buj
如得君王之令，聚拢至此的风与云喧嚣而下汇入真龙之身。44buj
风暴汇聚，托其登云。44buj
“来了。”44buj
画师双眸一凝，目光时刻关注着那道身影。44buj
自真龙之后，那已经激发的百道法术自地面迸发，化为锁链贯穿真龙之体，将它束缚在阶梯之上。44buj
雷鸣响彻天际。44buj
天地间的温度再次下降。44buj
“阿婆阿婆，天变了！要下雨了！”44buj
小狐狸举起小手想要为阿婆遮风挡雨。44buj
“莫急，三儿。天还没亮……天还没亮。”44buj
老阿婆揽着小狐狸，轻轻揉着着她的小脑袋。44buj
清澈的金银色双目遥望着远处的天空。44buj
“天就要亮了。”44buj
“四百九十六……四百九十七……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44buj
“五百……”44buj
白昼再次踏上一道阶梯，身上的负担再一次加重，抬起手，那道伤口还在不断淌下鲜血。44buj
还有一半。44buj
扼住手腕处长出的鳞，白昼深吸一口气。44buj
“……五百一十三……五百五十四……”44buj
右足抬起，阶梯上留下一道红印。44buj
“……六百三十六……六百七十三……”44buj
数百道锁链缠住真龙之形，穿透他的鳞，深深扎进他的骨中。44buj
雷鸣声越来越响亮。44buj
涌起的风带来点点湿意。44buj
“……七百……七百一十九……”44buj
第一劫。44buj
天上降下紫色雷霆，毫无顾忌劈在真龙身上。紫电化为青锋，刮去龙鳞，挑开筋络。44buj
百步阶梯，百道雷霆。44buj
“……八百……八百零一……”44buj
脸上好像有些凉……44buj
白昼抬起手，擦过眼角，一抹猩红入眼。44buj
“什么啊，原来只是流血了。”44buj1
他垂下手，再次迈上一步。44buj
“唔！”44buj
喉咙一甜，白昼吐出一大口血。44buj
血落在阶梯之上，凭空燃起橙红的火。44buj
第二劫。44buj
火自足下燃起。穿过涌泉穴，直透泥垣宫。44buj
真龙身上亦燃着这火，直将他烧的五脏成灰，四肢皆朽。44buj
赤红的朝服将溢散出来火花尽数吸收，其上的云纹渐渐发亮。44buj
“九百……”44buj
还有不到百步。44buj
他挺直身体，紧咬牙关。44buj
第三劫。44buj
风自天上而来，直灌真龙之首，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44buj
“九百八十六……九百九十九……”44buj
最后一道阶梯被跨越，天殛之术达成。44buj
少年抬头，真龙昂首。44buj
其身虽朽坏，其意亦坚决。44buj
“……”44buj
画师的笔在发颤。44buj
画卷上的真龙登临千阶，雄姿英发。44buj1
她眼中的少年浴血而立，历尽坎坷。44buj
“来了……”44buj
云层中似乎出现了什么。44buj
一双眼睛，又或是无数眼睛。它们打量着这颤颤而至的幼龙，细微的雷鸣似乎是它们的言语。44buj
天殛，意为上天的惩罚。44buj
凡人若想同上天交易，必先过天殛放有资格面见苍天，耳听天意。44buj
如今，真龙已经通过那三道刑罚，行至苍天之下。44buj2
现在的他有资格提出自己的要求。44buj
“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44buj2
朝服散落，露出少年残破的身躯。44buj1
雷劈、火烧、风刮，几乎看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肉。44buj
“无以一人之不敬，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44buj
龙骨匕割开，贯入胸骨，与其融为一体。44buj
如匙入锁中，抽离血脉，积蓄至此的千般术法凝为一体，令那骨血脱离真龙之躯，涌入云端，如苍穹之光，贯穿天地。44buj
“若使年谷丰稔，天下乂安，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甘心无吝。”44buj
真龙仰起头望向天空，似同祂，又或是祂们对视。44buj
可。44buj
“天”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44buj
尔后，风起云涌，雷霆雨露。44buj
“咿呀~！”44buj
似乎有小孩子忽然叫了起来，将母亲的注意力吸引过来。44buj
“这是……”44buj
禹禹独行的母亲似乎感到有什么落在了头上，她仰起头。44buj
“雨……”44buj
“下雨了！”44buj
“阿婆阿婆，下雨了！我们快回屋子里去！”44buj
“大姐！二姐！下雨了！”44buj
小狐狸喊着，拽着老阿婆向屋子里跑去。44buj
“阿婆，快进屋。”44buj
初榆将小狐狸拎进屋里，随即转身扶住阿婆。44buj
“下雨了，天亮了。”44buj
望着身后的雨幕，老阿婆笑了。44bu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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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持玉骨之匕，伏于天殛，身显真龙，登千阶高台，历经三灾，身至苍天之下。”44buj
“帝咏诵诏言，告罪于己，向天祈雨。”染墨44buj
“帝德高望众，顺应天心……”44buj
“祀罢，雨落、灾解。”44buj
语罢，笔停。44buj
“下雨了，十一。”44buj
“是啊。终于下雨了……”44buj
画师抬起手，接住落下的雨，将它们洒在画上。44buj
既然画的是圣公祈雨图，怎能无雨水破画。44buj
“他，成功了。”44buj
“呵。”44buj
望着那抹摇摇而下的身影，画师勾起尾尖，将画收起。44buj
“竟然骗了我这么久。”44buj
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收拾他。44buj
“不去看看他们吗？”44buj
望着离去的画师，妙笔出声叫住她。44buj
“没必要。”44buj
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44buj
“雨来了……二叔。我要回去……二叔……”44buj
被那股风裹挟着下了天殛台，真龙再不复立于台上之姿，径直摔倒在赤龙怀中。44buj
身体痛苦难耐，神志混乱不清，但他仍记得，还有人在等他。44buj
“………好……好……阿玺，撑住，撑住，再多说说话。医师！医师！”44buj
赤龙抱着他，快步离开这里。44buj
“禁军！去叫医师！去给我把那些家伙通通叫过来！”44buj
“二叔……”44buj
耳边是赤龙的呼喊，脑中唯一记得的，就是那道青色的身影。44buj1
“先生……”44buj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