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设想的道路’……是什么？”鸠神练并没有放过特丽埃拉话中这并不算特别重要的这一小段。lqpHO
“一种苦境现阶段无法达到，甚至很长时间内都无法达到的境界。”特丽埃垃表现出一种并不愿意解说的态度，但随后有“不过么，倒是有点实例可以说明一下。设想一下两方势力于中原交战，一方拥兵六十万，另一方拥兵八十万。交战过程姑且忽略跳过，结果是六十万一方获胜了，其间固然有奇谋巧智，但更重要的是，有五百四十三万百姓，主动地替六十万一方运送了各种补给、物资。请问圣航者，今日苦境哪一方能做到如此程度？”lqpHO1
“百万百姓？”虽然当年逆海崇帆裹挟了三十万信众，但这五百万的人数依旧是鸠神练难以想象的规模。lqpHO
“不错，五百万四十三万百姓、八十八万辆独轮车、七十六万头牲畜、二十九万副担架、三十多万根扁担。即便倾家荡产、也要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尽一份力。”特丽埃拉随后报出了更详细的数据。lqpHO
“这……即便主人所说实例为真，此等事恐怕只有三教……”lqpHO
“三教？他们做不到。”特丽埃拉脸上滑过一丝轻蔑之色，“三教势大固然不假，只是且不论其中派阀林立，党同伐异，我只问一点，三教之中的任何一派，可曾为了对抗敌人，同仇敌忾，倾尽全力。换一种说法，他们那些什么‘世外潜修’、‘深层力量’怎么就这么爱惜羽毛，明明每次都是苦境生灵涂炭，但他们却总说‘不是入世时机’？更不要说他们何时曾动员起六十万兵力吊民伐罪了。当然在苦境遭逢劫难的时候，三教出面救灾的场合也不在少数。不过说到底九牛一毛罢了，他们心中所念，或许是真的慈悲，只是他们的立场与眼界限制了他们的慈悲。”lqpHO1
“主人的意思是……”尽管一直以来，鸠神练都是称呼乐烽烟和特丽埃拉“主人”，但可以说所有人都知道，这声主人绝非真心实意。不过刚刚这句话之中，鸠神练的反应更多的是好奇。lqpHO
她好奇一直以来都是与中原正道保持相当程度一致性的折戟沉沙之主为何突然开始在自己面前抨击起了儒道释三教。同时她更加好奇特丽埃垃这番话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是单纯的在对三教表示不满，还是拐弯抹角的说教自己。lqpHO
“依旧是一句你现在大概不会理解的话：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特丽埃拉回答可以说非常“超纲”。lqpHO
在鸠神练一脸愕然之时，走在前面的特丽埃拉自顾自地接着说道：“用圣航者能理解的说法解释，天下之变局，并非取决于王侯将相的王朝是否千秋万代、先天先觉是否悟出了什么大道，而是取决于天下的农户能不能把地里的收成提高三五成。收成多了，才能供养更多的人口。人口多了，才有富余的人力去从事其他行业——”lqpHO
“也就是说，只要能将更多的百姓招至麾下——”鸠神练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而使她少见地打断了特丽埃拉的发言。lqpHO
“方法、方向不对，越努力，结果越错得离谱。”特丽埃拉说话的同时摇了摇头。lqpHO
鸠神练没回答，但特丽埃拉就算不回头也知道，这人肯定不服气。lqpHO
“圣航者不信？不意外，有些事情，时局不同，地点不同，必然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于苦境来说，一统天下的王朝凤毛麟角，一百八十年前的武林皇帝素还真只不过是中原内部一小片地区的共主，欧阳世家费尽心机的武林至尊，所辐射到的地方肯定没有已然传承了数代的北隅皇朝盘踞的北武林，或者被魔剑道控制了不知多长时间的西武林，更远的地方，就更不用说。而这种局面下，也就不可能没有千年之间天下大势的分久必合，在遇到某些有些事情恐怕也就不会那么刻骨铭心。”lqpHO
在没法直接陈述史料的情况下，特丽埃拉只能相当抽象地描述着一些历史课本上的基础内容。而这种描述方式，鸠神练毫无疑问听了一头雾水。毕竟对于苦境这种某种意义上更像是说着闽南话的欧洲的地方，讲什么大一统其实没有多大意义的，王朝兴替的速度基本和地球这边二十一世界热爱亚文化的年轻人换纸片人老婆差不多，从季抛到半月抛不等。对于普通的苦境百姓来说，能在连年的兵燹与灾殃之中苟活已经非常困难，恐怕也没有心思关心如今收租子的是来自东南西北哪个武林还是苦集灭道哪个世界。lqpHO
“更加具体的内容，我在过一段时间会把一些书籍资料送来折戟沉沙，圣航者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读一下。”特丽埃拉在思考了片刻之后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lqpHO
“比起这些，我现在更想向主人提一个问题：按照主人的说法，错得离谱会错到什么程度？”鸠神练问了一个并不算意外的问题。lqpHO
“简单来说，四个字：反噬自身。煽动民意谋求一己私利之人概莫能外。”特丽埃拉说完之后回头看了眼鸠神练，“圣航者不必露出那种表情，的确，普通百姓未必会对当年的天谕造成什么直接的危害。然而圣航者考虑过没有，在众叛亲离、穷途末路之时，被你利用的普通百姓，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至于说如何避免，也很简单，不要把自己的位置摆在超然于百姓的层次上，他们不是你达到目标的马前卒，你也不是他们唯一的救世主。只有你真心地希望带领苦境的百姓们脱离苦海、并在站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手执火炬，替他们照亮前路、挡住迎面而来的危险时，你才真正踏上了条未曾设想的道路。”lqpHO
看了眼半懂不懂，依旧若有所思的鸠神练，特丽埃拉无声地轻笑了一下，“好了，琉璃仙境就在前方，这些东西暂且放下，我可不想跟那位素贤人在这个问题上辩经。”lqp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