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邻近中午，飘荡在古老城堡中的丝缕雾气没有消散的迹象，渐渐填补了因德怀尔行走造成的孔洞，只余下些许浅薄的漩涡在原处标注着他此时一动不动的身躯在不久前还有着不错的运动能力。而城堡深处更加古老的阴冷则从所有可以想象的角度渗透，在那光芒所不能照亮的幽暗角落，有蠕动的阴影一闪掠过，被不思议之国以百万计的居民信奉与侍奉的爱丽丝在这神圣而诡异的地方愈发耀眼。41vAA
在那些不被外界居民所知的神秘圣典中又会承载多少代人的记忆与多少虔信者写下的赞歌与规约？又有多少被他们所信奉的主一次次修正，被遗忘在灰白色的历史长河中？或许哪怕是亲自谋划这一切的爱丽丝·玛格特洛依德本人也无法完全记起。41vAA
但德怀尔相信自己是神子一事并不会出现在祂的圣典里中。41vAA
拥有唯一性的天使之王可以正面对抗神灵，更不要说祂是支配着物质界的支柱、“魔界之主”或者“魔界之神”——神绮的诞下的天使之王，祂共享着祂母亲部分的权柄。祂被信徒们当做一位真正的神灵是如此的合理，因祂就像是高悬于天空的群星，超越了大地重力的束缚，跨越了时间的流逝，永远在凡人们不能触碰的领域里注视着他们。41vAA
对于这般人物，一个可能在祂的国度与身旁缺席数千年乃至更长久时间的神子显然是不适宜的，再说这位神子诞生时也没有什么异常的现象，这位神子也显然没有继承来自母亲的非凡力量……41vAA
更何况，“孩子”一词在这种语境下有太多的解读方式。41vAA
平凡的养父、教堂的神父、黑帮的教父，乃至于慈祥的长辈对后辈都会这么称呼。41vAA
当然，一切的起源或许都会在这里得到详尽的解答，至于结果如何，就德怀尔自己而言……他认为自己很可能与这位天使之王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关联。41vAA
毕竟，在他见到爱丽丝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似乎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熟悉与亲近感缓慢萌发，但它的极限没有超过他与古明地觉身体交融时的那种奇妙的感觉——所以，他愿意把爱丽丝或许创造了他这个选项纳入自己的考量，暂时把祂视为自己的造物主。41vAA
德怀尔定定地注视着坐在王座上的爱丽丝·玛格特洛依德，后者微微笑了笑，接着以一种有些不适时的平静问道：41vAA
“你似乎并没有对此感到惊讶，也没有对我的说法表示质疑。”41vAA
“我只是在思考，要不要收回原来我对自己是孤儿的论断。”德怀尔礼貌地笑了笑，快速从刚才极端混乱的思绪中恢复过来，扶了下单片眼镜后，继续看向爱丽丝，“不过我更好奇我的身份——我能理解‘孩子’一词的本义以及经过泛化之后的含义，但对于您是我的哪位母亲还有一定的疑问……而且，我在考虑您的圣典中没有关于我的部分，是因为您早已洞悉了这条途径的秘密吗？关于锚与信仰？”41vAA
“还算不错，没有受到‘盲目痴愚’权柄的被动影响。”面对德怀尔充满不敬甚至亵渎的疑问，爱丽丝反而笑了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少女那样，“如你猜想的那样，我并不是你的生母，事实上，我的母亲从某种程度来说也可以算是你的母亲……”41vAA
看到德怀尔的表情愈发古怪，更多的疑问写在脸上，祂也只好摇了摇头：“你的诞生很复杂，并不是用人类社会的那一套逻辑可以解释的，你的本质更接近于天生的非凡生物，更接近于诞生了灵智的非凡特性。只是，这最后的真相所蕴含的知识并不是现在的你所能承受的，与某些存在相关的知识，即使是了解，也会让你与祂们建立神秘学上的联系，将你污染，将理性与人性消解，让灵体异变，无法挽救。41vAA
“至于‘观察者’途径，或者‘超越者’途径，其中确实藏有巨大的秘密，但现在也不能向你透露什么，理由如上，你现在还不是天使。”41vAA
“那我就暂且怀揣着好奇等待答案的揭晓，”德怀尔一愣，抬手捏住下巴两侧，嘴角慢慢翘起，“而且这里似乎还有魔理沙小姐的气息，这就让我更好奇了。”41vAA
说着，德怀尔眼睛微转，视线投向王座旁的阴影处，那里的异常已经不算是遮掩，可以称作明示。41vAA
爱丽丝微笑着朝德怀尔点了点头，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于是王座旁半透明的阴影蠕动着消退，露出黑色尖顶软帽与穿戴如古典魔法师的金发少女。41vAA
德怀尔感觉自己的嘴角抽了一下，看见“魔理沙”和从祂灵体内抽离出去的“灵体之线”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终于明白了序列1的天使与有着唯一性的天使之王之间有着一层难以逾越的鸿沟，而他终究只是一个弱小的圣者——尤其是面对这位似乎掌握着自己一切秘密、一切经历的“母亲”时，他觉得自己肯定没有办法在计谋与实力上有胜出的可能性。41vAA
就在他身体有些僵硬，沉默片刻后，魔理沙已经如常般地蹦跳着落在爱丽丝的怀中，她微笑着，似乎没有任何异常：“我跟爱丽丝做了一场交易，我将我的本体留给了她，我的分身‘窃取’走了我的意识与你不需要的非凡特性。不过，虽然不是被偷袭，但被转化为人偶的过程还是挺绝望的，如果有一天你想体验可以主动找爱丽丝……”41vAA
德怀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念叨这是爱丽丝操纵着的“人偶”，并不是真正的魔理沙。而这个“魔理沙”也确实没有真正的魔理沙那么思想跳跃、充满活力，略微多说了一些后，祂的身体里逸散出明亮的光点。41vAA
这些光点飞快凝聚在一起，化成一件又一件明显不凡的事物悬浮在爱丽丝的王座旁。41vAA
一件是徜徉着时之虫的六棱柱，一件是半虚幻半真实的透明眼球，一件是密布着复杂诡异花纹的半透明木马。41vAA
源自体内“恋人”途径非凡特性的悸动让他瞬间明白那就是魔理沙本体留下的非凡特性。41vAA
而随着三份非凡特性的析出，魔理沙的身形再也维持不住，轰然破碎，似乎连尘埃都没有残留。41vAA
德怀尔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被永远的固定为那个姿势；大厅里再没有异常发生，如墓室一般安静。41vAA
有温柔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怎么不说话？一时难以接受和理解？”41vAA
“部分来讲，是的。”德怀尔轻笑着环视了周围的“德怀尔”们，棱角分明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疲惫，但这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就恢复了之前那惯有的微笑，显得与他的穿着和容貌很相称，“但如果是古明地觉向我索取非凡特性，我大概也会做出和魔理沙一样的选择吧……呵呵，当然，之后的心理治疗就得另寻一位心理医生了。”41vAA
他平静地直视着这位母亲的绝美容颜，没有信徒的狂热，也没有见鬼似的惊悚，“祂们总是叮嘱我天生的神话生物并没有与普通人一样的价值观与道德观。”他的声音有些微弱，像是有些口渴，“但我一直以为不论是哪种生物，都有着获得更强大力量的冲动。但……魔理沙这样的行为，算是，某种自我奉献？牺牲？抱歉，我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传递准确的思想。”41vAA
听到这些话，爱丽丝·玛格特洛依德将手里的非凡特性放下，变换了姿势，有着跟巨龙一样的黄金色的眼眸久久地望着黑色边框的单片眼镜，意味深长地说：“并不是所有的天使都有着成神的愿望，序列2的天使虽然远没有序列1的天使强大，但祂们可以更少的卷入争斗，也就更不容易陨落。十六夜咲夜将那块怀表给了你，魔理沙将‘恋人’序列3到序列1的非凡特性给了你，而这都不是免费的。”41vAA
爱丽丝面露笑容听着，笼罩着德怀尔身影的金黄色的眼眸顿时被无光的幽邃纯黑替换：“你向我许愿，而我会给你带来奇迹。”41vAA
“哈——我懂了……”德怀尔右手握着手杖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头微侧，“‘幻想乡’的大人物们还真是急躁，像是要把刚刚踏入大学校园的新生在几天后改造成皇家科学院的会员。虽然我可以向您许愿，让我立刻消化魔药，但仪式是无法省略的吧。”41vAA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德怀尔一直记得博丽灵梦在他第一天加入“幻想乡”时的告诫。他无声默叹一声，心想自己如果真的速成为天使之王，不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另一份序列1的非凡特性倒还好说，只要将弗洛蒙家族的先祖拿下就行，但唯一性是神灵权柄的具现化，世上唯一，又该用什么来抵消对应的代价呢……41vAA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爱丽丝带着少女般的微笑，不，祂自古就保持着少女的外貌，轻声说笑道，“你晋升序列3的仪式已经完成，晋升序列1的仪式也早已完成……对你来说，只有序列2的仪式称得上危险，这种危险源自概率，因为你要直接服下‘恋人’途径的序列2非凡特性并存活。但你并不需要担心，博丽灵梦早已为你准备好了‘幸运’符咒，我也会为你施加足够的幸运，只要键山雏、稀神探女、依神女苑与依神紫苑她们不在场，你在今天跨过天使位阶甚至成为序列1的天使并不难。”41vAA
德怀尔略作思索，问出了另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记错，绝大多数非凡者在晋升时都需要与完整的物质世界、灵界乃至星界进行交互……”41vAA
爱丽丝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自然的微笑；德怀尔笑着摇了摇头，松开手杖。41vAA
看着手中拔开瓶塞的粗试管，德怀尔脑中念头依次熄灭，只剩对于瓶中幽蓝色蒙了白雾的魔药的渴望，与抬手、张嘴的生物本能。41v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