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身体已经恢复常态后，姜永周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自己昏迷之后发生的事。那个九黎女孩似乎不打算掺和中原人的善后事情，带着大块头从者先走一步了，而墨笛则是履行了当初的承诺，对这起事件中受伤的人员进行安置。话虽如此，实际上受伤的人根本没几个，除掉自己，就只剩那个挥刀自戕的醉酒大叔了。41Z9O
本想和墨笛打个招呼，就算见不到他的人，起码和这栋大楼里的负责人什么知会一声，有始有终，这才是礼仪之道。41Z9O
只不过印入眼中的场景，让姜永周实实在在倒吸一口冷气。41Z9O
一具骷髅，披着一层薄薄的人皮，就这样躺在病床上。墨笛将被子给他盖得一丝不苟，特意在房间里点了定制熏香，仍然掩盖不住这股腐败的臭味。姜永周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有刺激性的味道，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内到外烂掉了，比大夏天在厨房垃圾袋里放了一晚黏糊糊的鱼骨头还恶心。41Z9O
他的皮肤像老旧的树皮一样，干枯，布满裂纹，看不见一丝水分。这时候如果揪住其中一块褶皱，用力一扯，说不定能把整张皮都给扯下来。皮下的血肉早已干涸，挤不出来一滴血。41Z9O
干瘦的脸和骷髅也没什么差别，眼睑有气无力地搭着，需要费好大力气才能眨一下眼睛，眼球像青蛙一样凸出，暴露在外面。唯有瞳仁下意识的收缩，还能显出他是个活物。41Z9O
“哦，你醒了。我就知道……最后那几秒钟，你的脉象和地脉如出一辙，看来，你和大地缘分不浅啊。”墨笛对他死里逃生的事并不怎么惊讶，一行人进了房间，他也只是在桌子上鼓捣自己的东西，并未回头，“准备走了吗？不介意的话，我让人送一送。”41Z9O1
兴许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刘钰之的瞳孔本能缩了一下，呼吸比先前加快了些许。但除此之外，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了，空洞的目光仍然盯着天花板，哪怕是手指头动一下这种最细微的反应都没有。41Z9O1
“安姑娘也来了，正好，有些话我必须当面告诉你们。哪怕到时候被【黑巢】的人追究，也无所谓了。”41Z9O
墨笛瞥了一眼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苦苦挣扎的刘钰之，眼底划过一丝很浅很浅的暴戾。41Z9O
“扰乱是指……什么意思？”安雨擎隐隐嗅到了不妙的意味，不由担心掌门谋划的大计会不会就此落空，连忙追问道，“七个御主，七个从者，在一座城市里展开厮杀，不是和以前的规则一模一样吗？”41Z9O
“规则固然没变，但，有另一股势力参与进来。他们不是御主也不是从者，对圣杯并无觊觎，目前为止，我还没弄明白他们横插一手的目的是什么。但毫无疑问，他们是和某位从者一起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区别于‘御主’、‘监管者’之外的第三股势力，并且，正在谋划着什么不得了的阴谋。”41Z9O
铁器的碰撞声，悠远绵长，音色高昂，一听就不是那种烂大街的凡铁。41Z9O
黑色的匕首静静躺在桌面上，锋芒内敛，只透露出镜面一般平滑的黑，让人完全无法想象它沾满鲜血的样子。41Z9O
在墨笛的允许下，一行人凑近了些看，只觉得那刀锋颜色深邃无比，一旦盯上，视线就像被黑洞吸住了一般，需要花大力气才能移开。在刀柄处还留着一枚方印，一个正方形和一个菱形叠在一起，图案中间，一只诡异的眼睛骤然张开，似乎窥探着世间的一切生灵。41Z9O
“我已经对这把匕首进行了一次材质分析，利用脉术，还原了它的每一个粒子，最终得出结论——构成它的基本粒子都来自这个宇宙，但将它们‘组合’起来的方式，却不是这个宇宙可以办到的。”41Z9O
“我从匕首上刮下一些样本，准备送到时钟塔那边去让专业的魔术师再鉴定一下，但我想，得出的结论应该和我差不到哪里去。”41Z9O1
“时钟塔？”安雨擎愣了片刻，惊呼出声，“那不是西洋的大型魔术师组织吗？我都不知道……您还和那个组织有联系？”41Z9O
“因为时钟塔也派了一位御主出战，已经上飞机了，近些日子应该就会到钱塘市。”墨笛轻轻敲了两下匕首的外壳，眸光一凛，沉声道，“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正是这位时钟塔御主召唤的从者出了问题，拉过来从者的并非存于此世，而是彻头彻尾的异世之人。在她召唤仪式成功的一瞬间，将异世的恶人一并带了过来。”41Z9O1
“刀子一旦沾上人血，刻在里面的黑魔法就会立刻启动，控制持刀者的一部分肢体。可以看到，最后刘钰之拼命想要甩掉它，但这把匕首就像一个活物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右手的肌肉群控制权在一瞬间被夺走了，不再听从大脑的命令，而是严格遵守这把匕首发出的指令，哪怕这些指令会让他损害自己的躯体。”41Z9O
“他们利用了他对我的仇恨，以及他被我处罚之后痛苦、绝望的心情，煽动他对我进行报复。想必那些人是用花言巧语和一些蝇头小利骗了他吧，说什么只是作秀，在自媒体的镜头前稍微见点血，可以给我留下一个负面新闻。以普通人的视角来看，这个逻辑是可以自洽的，没有问题，谁能想到其中还掺杂着黑魔法之类的事情呢？”41Z9O
“这把黑色匕首，似乎会榨取人类的生命力，转化为魔力，将一个普通人类暂时魔化，从而获得强大的力量。具体是个什么流程你们也看到了，人血中含有一个人最基本的魔力特征，通过不断伤害自身，获得诸如痛苦、绝望和疼痛之类的负面情绪，进一步强化黑魔法。但这种行为无异于透支生命，其结果……如你们所见。”41Z9O
墨笛指了指床上这具干枯的躯壳，叹道，“生命体征趋近于无，大部分身体机能停转，脏器受损，脊髓液稀薄，大脑出现多处不可逆损毁。就算我用最先进的微创加药物治疗，也只能维持住不死而已……事实上，这个人已经是土埋全身，随时可能见阎王。”41Z9O
“一个好好的人，就算犯错，至少还能生存下去。就算受到法律的惩戒，至少还有机会改正，还有家人在等他。”41Z9O
“心术不正的家伙，自讨苦吃罢了。”灶王爷略带厌恶地撇开脑袋，似乎对床上这具干尸毫无怜悯之意，“如果他能坦然面对错误，接受你给他的处罚，而不是想着报复你，现在躺在这里的就不是他。”41Z9O
“路是自己选的，既然选了，那不管最后变成什么样，都只能由自己来负责。”41Z9O
黄金瞳中传来一股灼热的视线，太过年轻的姜永周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蕴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有那么点儿指桑骂槐的意思。41Z9O
他颇为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41Z9O3
“话虽如此，这样的惩罚……无论如何都太过了，也不符合天道好生的规律。”41Z9O
墨笛的视线从病床上移开，终归还是有些不忍，只是对身后众人挥了挥手，“诸位御主，既然都醒了，身体也无大碍，那么就请自便吧。接下来我还有事要做，不便强留。乘电梯到十七楼就是食堂，如不嫌弃，可以吃了中饭再走。”41Z9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