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来十九年，姜永周很少遇到过如此尴尬的时候，和原本应该拳脚相加的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坦白讲，方才安雨擎的解说将近有一半内容超出了他的世界观，什么魔术，时钟塔，魔术回路，大家族之类的，更像是魔幻电影里会有的设定。41kt8
面对这个皮肤白皙、双眸灵秀的异国女孩，他也只能尬笑着朝她招招手，用尽自己毕生所学的英文打招呼，“哈……哈喽，nice to meet you……”41kt8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蹩脚的英语水平逗乐了，远坂凛露出了大家闺秀的标准笑容，轻声说道，“为了赶来钱塘市打圣杯战争，我提前学了几个月的中文，至少，和你们交流是没问题的。”41kt8
“其实用挂耳式自动翻译器也不是不行，那玩意儿虽然是魔术道具，但耗不了太多魔力。但学院里那帮老学究不这么想，他们还说优秀的魔术师必须懂一两门古代语言，以便破译前人留下的秘辛资料。大正年间，日本很多地方记录的文字还是汉字，很难懂……反正我以后迟早要学，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发音一起学了……啊，说起来，我说的话，你们能听明白吗？”41kt8
嘚吧嘚吧说了一大通之后，远坂凛像是有意小小显摆一下她的中文水平似得，抛出这么个问题，顺带着一撩头发，满脸堆笑，就差把“快点夸夸我”写在脸上了。41kt8
即便是姜永周这样的万年直男也看穿了这一点，顿觉无语，只好笑着点头道，“何止是能听懂，一点口音都没有……远坂……同学。之前我还听说日本人不太能区分平舌音和翘舌音，没想到你连这点都克服了。”41kt8
“对对，就是这个，这可太辛苦了！”远坂凛竟然完全不认生，就地坐下，一脸认真地向姜永周抱怨道，“日本人本来就分不清英文里的‘ｒ’和‘ｌ’，好像是因为我们的五十音里需要用到卷舌的音节很少，也只有便利店前的小混混会故意用弹舌音说话。第一次看到中文的音标韵律的时候我真是头都大了……”41kt82
“不过好歹是同一个文化圈的，汉字的内涵我大概还能理解。现在我们这种情况应该叫什么来着，狗牙交错？”41kt81
“远坂同学，是犬牙交错……”姜永周眯着眼睛吐槽道，“狗和犬指的都是会汪汪叫的家伙，但在不同语境下，褒贬各有不同，并无固定。比如‘野狗’可以指自由奔放的浪子，‘鹰犬’就指为朝廷效命，在民间不受欢迎的人。”41kt81
“对对对，就是这种地方！果然中文的语境超级难啊……”41kt81
“喂……很自然地开始聊完全无关的话题了啊！”眼看着话题即将奔着某个文化社团的沙龙而去，安雨擎连忙在一旁找补，“那个……远坂……同学？”41kt8
试了好几次，也许是想到这个少女迟早要成为敌人，她始终无法像姜永周那样自然地喊出“远坂同学”这四个字，说的时候一顿一顿的，好像嘴里卡了什么东西。说到底，圣杯战争里的御主本就处于一场零和博弈当中，天生就是敌对关系，像她和姜永周这样的结盟已经相当难得了。41kt8
但……这个远渡而来的御主，别说作战了，这会儿竟然会坐下来和敌人一起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完全不释放出半点敌意。41kt8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尖锐，但是对我们御主来说却是无法回避的。”她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沉声问道，“你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还是说，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41kt8
“唉……说到这个我就来气。”远坂凛自然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疏离之意，同为御主，她倒是并不在意，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膀，白了自家从者一眼，“时钟塔的势力伸不到这个国家，我们在钱塘市也没有落脚之处，只能住宾馆。好不容易到了吧……他又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硬拉着我过来。我们又不是来旅游的……”41kt8
这么一说，两人的视线自然转移到这个飒爽的金发少年身上。看到他的第一眼，哪怕是安雨擎这种性格古怪的姑娘都被吸住了眼球，久久挪不开视线，侧脸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绯红色。41kt8
除去这个和妙脆角一样可爱的发型，少年确实长着一张精致的脸，温柔、大气、善良，种种美好品质融化在他的微笑里，向他们散发着友好的气氛。很难想象这种人竟然能通过圣杯召唤出来，在安雨擎的印象中，他更像是各种作品里经常会出现的邻家大哥哥，会把自家烤好的小饼干拿来和邻居分享。41kt8
再想想自己御主那个邋遢样，那身粘着几十种菜味道的灰袍，乱蓬蓬的头发，神出鬼没。仗着灶神名号，这会儿不知又在哪家拿东西吃……强烈的反差对比一下子就出来了。41kt86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命运吧，命运的若凫牵引着我，让我来和诸位相见。”他微笑着递出手，脸上挂着如太阳般温暖的笑容，“我是此次圣杯战争中的saber职阶，阿里巴巴·沙尔贾，请多关照。”41kt8
迟疑了几秒后，安雨擎才意识到这件不得了的事情，看向他的眼神也跟看怪物一样，“那个……阿里巴巴先生，虽然这么说不太符合我的立场，但是……圣杯战争里，把从者的真名透露出来是个大忌哦。”41kt8
“没事，没事。”远坂凛倒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索性拿出手机，若无其事地拍了一张西湖近景，一边说道，“这家伙有点特殊……具体的不方便说，就算你们知道名字也没用，所以告诉也就告诉了，顶多就是这件事传出去会让我很没面子，他们会以为我是个失败的御主，连这种基本原则都没给从者说清楚。”41kt83
“你好，阿里巴巴阁下。”姜永周主动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我叫姜永周。”41kt8
“你也别这么快就自报家门啊！”安雨擎被他的自爆行为气得一塌糊涂，却又对这个憨直的少年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嗔怪道，“就算远坂同学看上去没什么竞争意识，也只是暂时如此而已，干嘛像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啊？”41kt8
“小姐，不必在意这些。”阿里巴巴展现一笑，视线对上，安雨擎脸红得愈发厉害，连忙把视线别开，“你们都是良善之人，好人，我家御主也是好姑娘。就算存在竞争关系……只要处理得好，一样能成为朋友。”41kt8
“若凫？”安雨擎蹙了蹙眉，就算她准备得再充分，几乎把上届和上上届圣杯战争的所有细节都背下来了，却从未听过这个设定，“那是个……什么东西啊？只有你可以看到？”41kt8
“一直跟着阿拉丁，多少也能看见了。”他倒也坦荡，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开口说道，“简单说，就是一种命运的流向……”41kt8
说到一半，阿里巴巴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41kt8
黑色的若凫展翅飞舞，在空中连成一道漆黑的弧线，朝远处缓缓飞去。41kt8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笑容似乎也冷下来，不再像方才那么温暖，“果然……我没看错。”41kt8
顺着他的视线，姜永周有些狐疑地转过头，却瞧见一个样貌诡异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相当薄的阿拉伯长袍，白色，从肩部一直披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因为看不见他的身材如何。但他的发型却给姜永周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此生之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长的麻花辫子，从后脑一直束到腰窝，发质黑亮，看着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他的皮肤很白，生着一幅有些妖异的面容，白净到近乎邪魅，瞳孔呈现出反常的暗红色，一脸百无聊赖的神情，就这样大大刺刺地走在街上，反而没什么人注意他。41kt8
“裘达尔？”41kt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