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奥托愣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他转回身，背对着符华，似乎是不敢面对眼前的场景。抬起头，奥托看了一眼屏幕上那正不停增殖的红色，失意地说道，“当年，对抗侵蚀律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么？”43eAU
“是啊。那一次，我一直在基地的边缘战斗，看着身边的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眼睁睁地看着崩坏能裂变弹向着我们的城市发射过去。我那个时候在想，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战死呢？”43eAU
相比之下，明明是亲身经历过那场噩梦的符华却并没有显得那么不堪回首。她把手从衣兜中拿了出来，摘下了上面的皮手套，当着奥托的面戴上了属于她的支配之键，太虚之握。符华闭上眼，奥托感觉得到她身上的气势正在凝聚，那是符华准备出拳的先兆，43eAU
“不过，这次和那次不一样。对吧，奥托。拜托了，这次你一定要让崩坏能裂变弹发射。”43eAU
同样是侵入基地的异物，但当年被对方所控制，拿来彻底毁灭了前文明的崩坏能裂变弹此刻却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当年在基地里望着裂变弹的尾焰而露出绝望神色的自己，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还会有这样的局面吧。43eAU
不论是为了保障崩坏能裂变弹的正常发射，还是为了防止德斯特鲁斯侵入到一定程度后，控制了基地的发射系统，将当年侵蚀律者对人类所做的事情故技重施一遍，符华觉得她都不能坐以待毙了。这不光光是她肩上的责任，也是为了给她的过去，进行一个交待。当年，她作为一个融合战士，只是在基地的外围看着一切发生，而这次，就算她的实力衰落了许多，她也要战斗，只要她还活着，她就绝不会让那个梦魇在本纪元的文明再发生一次。43eAU
奥托咽了一口唾沫，耳旁两个互相叠加而愈发聒噪的警报声此刻也不再能打搅到他的心神了。他盯着符华的眼睛，看了许久，转过身，抬起头，望向了占据一面墙的大屏幕，注视着已经几乎一半被标注成失去控制的红色的基地。他咬了咬牙，垂下头，把脑袋藏到肩膀之下，像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43eAU
肩膀连续耸动了好几下，奥托才张开嘴，低声说道，“那就拜托你了，我的老朋友。”奥托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自从料理掉他的父亲和兄弟，登上天命大主教之位后，奥托几乎从未遇到过让他如此无力的场景。43eAU
饶是在关闭发射口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他的无计可施，他的黔驴技穷，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之上。这本已是对向来不求人的奥托相当的侮辱，毕竟以往，他的角色是霸道的一言决定他人生死的判官，可现在的情况却是颠倒了过来。奥托意识到他的“老朋友”很可能就此死去时，这种他失去了对他人提供庇佑能力的实感，所带来的痛苦甚至远胜于让他直接去死。43eAU
因为，这让奥托想起了那个被评为“阿波卡利斯家的废物”，“天命的弱公子”的自己。五百年来，在卡莲死后，他锻炼自己的身体，用魂钢改变了身体的强度，不论是在武力还是在权谋上，都超越了自己的兄弟和父亲。虽然他们都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奥托用他们的鲜血证明了自己，可奥托知道，他们还活着，他们对自己的评语还活在自己的心中。43eAU
奥托作为天命大主教的霸道，的阴险，对三大家族的规训，其实都是对父亲，对兄弟的报复。他不能容忍有任何人质疑自己，他也不会与任何人分享权力，因为他不能示弱。这并非是现实中有什么需要，而是他必须要不停的，向自己的内心证明自己，已经不是五百年前的那个弱公子了。哪怕时至今日，实际上再无旁人会对奥托有五百年前的印象了。43eAU
五百年来，奥托用无数血的事实试图说服自己，掩盖掉内心的那道伤疤，证明自己已经是和父亲口中的“孱弱”分道扬镳。他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天命大主教奥托，而不是不被家族看重，被当作废物的奥托。43eAU
然而，当他意识到，他只能让符华去面对她根本无法战胜的敌人时，奥托发现，五百年来他的证明，一文不值。他的证明只是自我麻痹，他的父亲和兄弟，留给他的，不是一道伤疤，而是一条深渊，那是不论用多少血肉，花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都不能够填满和弥补的，深渊。43eAU
值此一瞬，他就仿佛又听到了兄弟的嘲讽，推搡，父亲的平静言语之下对自己的讽刺。五百年来，奥托当天命大主教积攒下来的威严，在这些话语面前，连抵挡一下都做不到，它们就像是利剑，精准的刺中了奥托的阿喀琉斯之踵，刺中了奥托心中那从未愈合的缝隙，让它再一次流血。而在那个时候支持着自己的卡莲，却也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43eAU
耸动着肩膀，奥托沉默不言，他的手指在操纵台上移动着。不多时，液压杆从大门后抽出，电动机推动着厚实的合金装甲大门向两边移动。符华看了一眼奥托，又看了一眼前途未卜，笼罩在黑色和红色中的通道。她想要说什么，之后又摇了摇头，不同于依芬，奥托不需要，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劝解。他的自负和自卑，让自己的话语只可能成为对他的侮辱。43eAU
扯住风衣的衣领转过身，符华的手上太虚之握的宝石闪着微光。握了握拳头，符华真的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受，仿佛Mei博士就在自己的身后，凯文就要在前方的通道里急匆匆地与自己擦肩而过。然而，当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符华感觉到的，就只有通道里传来的阴冷潮湿的空气。符华长抒了一口气，她知道，他们不会再出现了。43eAU1
这次的战斗，不会有援军，不会有结果，战斗力早就衰弱不堪的她甚至可能无法活着回来，可她必须要去。五万年前的她，战斗力虽强，却只为一个执念而活，对Mei博士的指令就算有所不满，也难以指摘她什么，但在五万年后的她，却是神州的守护者，赤鸢仙人，是为了人类文明而战的守护者，就是Mei博士再站在她的面前，也无法强令她做出违心的事情了。43eAU
时至今日，符华明白，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什么Himeko队长会变成律者了。前文明，早就已经覆灭了，就是有线索，也都深埋在泥土之下，随着时间尘归尘，土归土。或许，她会带着这个疑问死在这里，但这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这只是古老者的执念，对本纪元的人们来说，这个问题，可能根本就没有意义。43eAU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依芬还在病床上与自己的伤势搏斗，立雪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让她们活下去，让更多的人有机会活下去，才是更重要的事情。43eAU
一道又一道的闸门打开，又在自己通过后一道又一道的合上，符华感觉自己就像是前进在一条有死无生的道路上。她仿佛是过了河的小卒子，再不能回头。听到通风管道里的异响，符华摆出了战斗的姿势，虽说已然下定了决心，可在战斗真正打响前，她的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遗憾。43eAU
低下头，轻轻念叨了一声那把自己从垃圾堆中捡出来的人的名字，符华笑了笑，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眼睛里就只剩下了战意。虽然这种类型的敌人并不是符华擅长对付的，她的拳脚功夫很大程度上都排不上用场，但是她还是挡在了这些不停从各种缝隙中涌出来的组织面前，就像是一座矗立着的石碑。43e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