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逃避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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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我是否相信有神明？奇怪的问题。lh1gJ

　　不，没你想得那么单纯。我虽是萨卡兹，也的确讨厌拉特兰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否定神明的存在。lh1gJ1

　　当然，她们那样滑稽可笑的神我自然是不相信的。lh1gJ

　　嗯…直截了当地说，我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神。lh1gJ

　　否则，很多付出不就得不到回报了吗？lh1gJ

　　不过，我也能肯定一件事。lh1gJ

　　神的存在，对人类而言并无益处。lh1gJ

　　因为，全方位高于人类的神明——本身就是人类的敌人。lh1gJ

　　“就像她一样。”lh1gJ

　　注视着屏幕上浮现的文字，黎暄的内心蒙上一层阴霾。lh1gJ

　　而跟随在黎暄身边的那个女孩，则察觉到了他的心情。lh1gJ

　　“怎么了？”lh1gJ

　　斯卡蒂的声音轻柔而温婉，宛如在安抚一个稚嫩脆弱的婴孩：lh1gJ

　　“从刚才开始，你就非常不安。”lh1gJ

　　“没有。我会感到慌乱，只是因为你的胸怀太惊人了。”lh1gJ

　　黎暄将手机收入口袋，认真地敷衍她道：lh1gJ

　　“被这样的你抱住手臂，不论是谁都会心荡神迷。”lh1gJ

　　距离黎暄与浊心斯卡蒂相遇，已经过去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lh1gJ

　　在短暂的震撼之后，恢复理智的他立刻向史尔特尔汇报了这件事。lh1gJ

　　仿佛猜到了黎暄内心的动摇一般，史尔特尔在回复中再度强调了“人类之敌”的概念。lh1gJ

　　尽管，黎暄仍然无法把身边的这个女孩与“怪物”挂钩。lh1gJ

　　因为——她实在是太过于人畜无害了。lh1gJ1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斯卡蒂就好像重回母亲怀抱的小鹿一样，紧紧抱着黎暄的手臂。lh1gJ

　　无论黎暄去向何处，斯卡蒂都维持着如此不便的姿势伴他同行。尽管黎暄几番暗示她不必这样做，可一旦看见她那稍显失落的眼神，他便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lh1gJ

　　黎暄并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也没有炫耀的意思。但与初次见面的少女产生如此频繁的肢体接触，委实让他燥动不安。且不论斯卡蒂是位惊世罕见的美人，光是那对胸部的丰满触感就远远超出黎暄的想象。lh1gJ

　　虎鲸是哺乳动物，真不是浪得虚名。lh1gJ

　　但必须强调的是，黎暄并非因此才心生动摇。lh1gJ

　　让他对史尔特尔的判断产生疑问的，最重要的理由是——lh1gJ

　　斯卡蒂，没有表露出任何危害他的意图。lh1gJ

　　她沉默寡言，却善解人意。她貌若冰霜，却温柔体贴。lh1gJ

　　在与黎暄相处的时间里，她从不主动发起谈话，却总能细心地察觉到他内心的变化。不论黎暄朝何方迈出步伐，她都紧紧跟随，不曾有一丝迟疑。lh1gJ

　　就好像久别重逢的挚友，对他完全信任，完全喜爱。lh1gJ

　　而在黎暄看来，她也完全安全无害。lh1gJ

　　这样的少女……是“怪物”吗？lh1gJ

　　不过，黎暄也没有忘记考虑另一种情况：斯卡蒂之所以对他这么温柔，纯粹是因为她误以为他是自己的“血亲”。lh1gJ

　　坦率地说，黎暄有些良心不安。她是在“斯卡蒂诱捕器”的影响下错认了他的身份，两人之间的关系全是虚假的——但时间一长，连黎暄自己，也多少相信了这种谎言。lh1gJ

　　他与她真的是旧识。他与她真的是血亲。lh1gJ

　　或者说，黎暄希望“事实就是如此”。lh1gJ

　　幸运的是，在黎暄彻底堕落的前一瞬间，史尔特尔发来了回复。lh1gJ

　　虽然只是两句简单的叮嘱，但她姑且算是抽了黎暄一个耳光，让他暂时回过神来。lh1gJ

　　黎暄呀黎暄，你难道是那种容易被美色魅惑的孬种么？醒醒吧你！黎暄仿佛听见史尔特尔这样辱骂着自己。lh1gJ2

　　但相比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更重要的是——她在回复中，提到了一个“地址”。lh1gJ

　　作为土生土长的龙门人，黎暄知道那是一片正待整修的废弃城区。那里渺无人烟，与世隔绝。lh1gJ

　　换言之，即便大闹一场，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lh1gJ

　　正可谓绝妙的猎场。lh1gJ

　　史尔特尔指示黎暄，把斯卡蒂带到那里。lh1gJ

　　诱导到那里。lh1gJ

　　将猎物，引诱到她们布下的陷阱之中。lh1gJ

　　看来，史尔特尔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一场盛大的葬礼”。lh1gJ

　　只要黎暄把斯卡蒂带到那里，一切就都结束了。lh1gJ

　　你的工作到此为止，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史尔特尔也是这么说的。lh1gJ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lh1gJ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lh1gJ

　　我只要把斯卡蒂带到那里就好。lh1gJ

　　黎暄这样安慰自己。lh1gJ

　　就像之前一样，将被我哄骗、被我欺瞒的她，带去那里。lh1gJ

　　我不能……继续往下想了。lh1gJ

　　时间悄然流逝。在此期间，黎暄按照脑海中的印象穿梭于城区之间。lh1gJ

　　街头的景色越来越破败，路边的行人也愈来愈稀少。lh1gJ

　　仿佛从天堂走入地狱一般，黎暄将她引导至死亡的方向。lh1gJ

　　然而，斯卡蒂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质询的话语。lh1gJ

　　不问他要去哪里，不问他去做什么，不问他为何如此。lh1gJ

　　她只是面露静谧而安心的表情，随黎暄前行在破碎的道路之上。lh1gJ

　　只是，这样而已。lh1gJ

　　——所以，我才愈发地感到痛心。lh1gJ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问？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lh1gJ

　　我希望她质问我、怀疑我。因为，我无法回答她的任何问题。lh1gJ

　　所以，她一定能立刻看穿我可笑的谎言，马上转身离开。lh1gJ

　　没错。只需要一点契机，一点微不足道的契机，她就可以逃离。lh1gJ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我不能再往下想了！lh1gJ

　　我，我——lh1gJ

　　“话说，你为什么来这座城市？”lh1gJ

　　或许是为了舒缓内心的焦虑，黎暄唐突地抛出这样一个问题。lh1gJ

　　真的很蠢又很尴尬。毕竟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样和女孩子聊天。lh1gJ

　　但斯卡蒂，却连这份笨拙也一并包容了。lh1gJ

　　“为什么来呢？或许是因为怀念的关系。”lh1gJ

　　她露出淡然的笑容，娓娓道来：lh1gJ

　　“这座城市里，承载着我的一些回忆。”lh1gJ

　　“……回忆？”lh1gJ

　　“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总有种熟悉的感觉。”lh1gJ

　　斯卡蒂善意地忽视了黎暄的错愕，又道：lh1gJ

　　“很久以前，我曾经在这里，和重要的人共度时光……和她们一起奋战。lh1gJ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段时间，但我想，那时候的我一定很快乐。lh1gJ

　　就像是做了一场幸福的梦。醒来以后，还是无法忘怀。”lh1gJ

　　哪怕现在的我，只是一具空壳。她笑道。lh1gJ

　　“所以，你才会回到这里来吗？”黎暄又问道，“哪怕是…自己一个人？”lh1gJ

　　“回忆，并不一定要和旧识一起怀念。”lh1gJ

　　斯卡蒂的笑容里，染上淡淡的寂寥之意：lh1gJ

　　“如果还能和她们重逢，就应当创造新的回忆才对——但就是因为无法做到这点，我才选择独自回到这里。”lh1gJ

　　“她们……都不在了吗？”lh1gJ

　　话一出口，黎暄便立刻后悔了。这是个多么口无遮拦的问题！lh1gJ

　　但斯卡蒂，却全然没有受到冒犯的意思。lh1gJ

　　“不。她们没有改变，她们依旧故我。”lh1gJ

　　斯卡蒂抬起头来，注视着我的双眼道：lh1gJ

　　“回不去的人，‘只有我’。”lh1gJ

　　“……”lh1gJ

　　怎么会这样。lh1gJ

　　如今，黎暄再度清晰地认识到：浊心斯卡蒂，是名副其实的怪物。lh1gJ

　　不仅是史尔特尔再三强调，就连斯卡蒂自己，也有身为怪物的“自觉”。lh1gJ

　　异于常人之物。不应存世之物。超乎常理之物。lh1gJ

　　斯卡蒂，非常清楚……自己的“异常”。lh1gJ

　　因此，她逃走了。从昔日的同伴身边远远逃开。lh1gJ

　　因此，她选择独自一人，踏上这无所谓终点、更无所谓归途的旅路。lh1gJ

　　怀揣着对再也无法相见之人的思念，怀抱着着对再也无法追回的往日之怀念，她就这样一个人离开。lh1gJ

　　一直……一个人。lh1gJ

　　而现在，黎暄却要将如此孤单的她，送上绝路——lh1gJ

　　“！”lh1gJ

　　这个瞬间，黎暄再次感受到了某种冰凉的感触。lh1gJ

　　却也是，让人感到温暖的触感。lh1gJ

　　她在、抚慰黎暄的心灵。lh1gJ

　　“安心，安心……不会有问题的。”lh1gJ

　　轻抚着黎暄的脊背，斯卡蒂柔声笑道：lh1gJ

　　“我并不感到孤单，也并不感到寂寞。我已经不再是独自行走了。”lh1gJ

　　“因为我的血亲……就在我的身旁。”lh1gJ

　　——我哑口无言。lh1gJ

　　我的咽喉，宛如被紧紧扼住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lh1gJ

　　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lh1gJ

　　这叫我如何是好？这叫我如何是好？！lh1gJ

　　我该如何向她说，这是一场滑稽的误会？lh1gJ

　　我该如何向她说，这是一场可耻的骗局？lh1gJ

　　她将我视作血亲，视作依靠。lh1gJ

　　可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无耻下流的、令人作呕的假货！lh1gJ

　　我、我、我——lh1gJ

　　“……快逃。”lh1gJ

　　“嗯？”lh1gJ

　　“我说，你赶快逃走吧！！！”lh1gJ

　　黎暄不顾一切地、竭尽全力地嘶吼起来！lh1gJ

　　他紧紧按住怪物少女的肩膀，自暴自弃地呼喊道：lh1gJ

　　“听我说！现在情况很不妙，马上就有人要来杀你了！”lh1gJ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可这都是真的！前面就是她们精心布下的陷阱！照这么下去，你或许会死……不对，是一定会死！”lh1gJ

　　黎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仿佛即将迎来死亡的是他自己：lh1gJ

　　“所以，去哪里都好…赶紧逃走吧！越快越好！求求你了！！！”lh1gJ

　　“……”lh1gJ

　　黎暄这一连串的嘶吼，并未得到斯卡蒂的回应。或许她是被吓到了吧。lh1gJ

　　怪物也会被吓到吗？黎暄如此自问道。lh1gJ

　　然而，当他再度抬起头去——lh1gJ

　　看到的，却是她依旧柔和的目光。lh1gJ

　　斯卡蒂伸出手来，轻抚着黎暄的脸颊，抹去他眼旁的泪珠。lh1gJ

　　接着，用仍旧温柔的语调开口道：lh1gJ

　　“不要怕。”lh1gJ

　　她只是，这样说道。lh1gJ

　　——但上天，已经不允许这样温柔的她继续存在于世了。lh1gJ

　　不知不觉间，我们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脚步。lh1gJ

　　周围破败不堪，人迹罕至。lh1gJ

　　唯有三道人影，出现在道路的尽头。lh1gJ

　　那是三位深海猎人。lh1gJ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