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周抱着一截空荡荡的袖口，从水坑里捞起剩下半截前臂，往断口处怼了一下。不出所料，严丝合缝地合到了一处，证明这玩意儿确确实实是从身上掉下去的，曾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41gkA
他的世界观一时间还没办法理解这种事，因此只能宕机，俗称就叫麻了。于是姜永周只好先接受这个事实，活动一下，断口没有流血，也并不觉得痛，只是那半段还连接在肩膀上的上臂仍然有知觉。41gkA1
仔细看……这截断掉的手臂根本不是血肉，而是某种奇妙的结晶体。它摸上去是冷的，仅有最外层一部分保持了和人皮无异的色泽，而在这层伪装的人皮下，却是介乎于雪白和鎏金之间的纯粹晶体，填充的很满，触感温润，偏偏就是毫无人气。没有血管，没有神经，只有一根闪烁着七色光泽的神秘棍状物塞在晶体正中，透过这些琥珀般的肌肉，隐隐散发出琉璃的七彩光晕，如同披了一层朦胧星光，神妙至极。41gkA
不管如何，这都不像是活人能有的手臂，拿到市场去卖可能会被当成艺术品，被拍卖出极高的价格。41gkA
这么说，下面那活儿也……这么一来，还能生小孩吗？41gkA7
不知为什么，他的思想一下子拐到很诡异的地方，愣是在战场中心坐定，开始担心起传宗接代的问题。于是在外人眼里，他的表情比思想者雕像还要沉默严肃，并没有从地上起来，像是在默默思衬着破局之法，看上去反而意外得靠谱。41gkA
“我早知道你有问题。”婉君哪里知道自家御主这会儿在想什么，压低重心，保持一个随时可以暴起砍人的姿势，冷声对峙道，“至于你说我有放水之嫌，原因有三。”41gkA
“其一，确如你所言，局势尚未明朗。弓兵、刺客以及枪兵没有现身，如果现在就暴露全部实力，难免不会被他们盯上。示敌以弱，造成我方战力不足的假象，让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放松警惕，之后……再用虚实之策诱之，一举歼灭，此乃兵法。”41gkA
“其二我生平杀人无数，以造下滔天杀孽，果报还来，不得好死。今蒙苍天垂怜，御主厚恩，得以再造为人。至少，在我停留在人间的短短一个月里……不想再杀那么多人了。”41gkA
“其三，我的最后一个宝具是专门留给你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41gkA
“哈哈哈哈……”灶王爷笑出了两排牙花，“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要和我……和解？”41gkA
“我刚刚打断了你们御主的一条胳膊，就算这样……你也无所谓吗？”41gkA
“就事实而言，并不是你打断的，是我御主发起进攻，反而撞断了自己的手臂。”婉君淡淡说道，“再者，御主似有机缘，脱离肉体凡胎，得一顽石之躯。你是神仙，多少应该知道修补的法子。”41gkA
“我知道。”灶王爷冷笑道，“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41gkA
“如果我们交涉成功，那，我和你的关系仍旧是盟友。”她甚至没有花多少时间来组织措辞，对答如流，面色平静，“帮助盟友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而对于盟友做出的决定……我们也不会干涉。蛇妖的事我们不再过问，你愿意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41gkA
“局势不明，却因为一个了解不足的外人而撕破盟约，反而失了先机，你不这么觉得吗？”41gkA
灶王爷收起拳头，目光在婉君和姜永周身上来回扫动，仰天大笑，“不愧是破了连横的虎狼之国，谈判这块儿……还是被你们玩明白了，就连一个上战场抡胳膊的武将都能明辨是非利弊。”41gkA
他半低下头，对着姜永周讽道，“本王爷大度，对你的冒犯可以不放在心上。既然你的从者这么明事理……就照她说的办吧。”41gkA2
“至于你的手臂，其实很简单。不是有部纪录片讲一群人在故宫修文物吗？虽然我估摸着你也没空看那玩意儿……总之，有些文物出土的时候就碎了，只要有相应的技术，一样可以修复拼接。你的手臂不是文物，用不着那么精细，回头找些液态金粘一下就行了。”说到这里，他沉沉叹了口气，“当然不是现在，现在把手臂给你接好了，你转头来又要打我，到时候可就没完没了了。”41gkA1
直到此刻，姜永周方才如梦初醒，也不见他用剩下的手撑地，仅靠腰部的核心力量，双足一蹬，便从原地起身，一边说道，“以你的实力，完全有资本和其他从者一战，也没必要结盟。你先是骗了雨擎，又组建起这种形式感十足的联盟，到底想干什么？”41gkA
“吼吼吼……这就开始‘雨擎’啦？你和我家御主很熟吗？”灶王爷偏偏戳中了整句话中最无足轻重，却又暴露了姜永周潜意识的一个点，仿佛一个追剧时终于磕到ｃｐ的太太，笑的一脸褶子，“我没有骗她。”41gkA1
就在他们相互丢嘴炮的时候，废墟中忽然传来一声夹杂着回响的咆哮声。这声吼叫已然褪去了人类独有的理性，退化成山野猛兽，其声色之雄浑，音调之高亢，足以让豺狼虎豹闻风而逃。41gkA
一股难以隐藏的暴戾杀气从尖啸声中透出，绵延不绝，漫天风雨都加重了几分，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她的怒意仿佛全部融入风雨当中，一股脑儿扑过来，要把眼前这些人尽数撕碎。41gkA
西湖水面倒卷起三条数十米来长的水龙卷，形如蛟龙吸水，搅起浪头，一下一下冲击着并不算结实的岸边，几乎要将其完全拍碎。滴滴雨水从地上聚集的水洼中逆流回天，与天上降下的雨滴正好撞个满怀，狂风呼啸，异象频生。41gkA
灶王爷转过身，脸上再无笑意，金色的瞳孔被雨水吹得睁不开，只好微微眯起。41gkA
废墟之上，一道人影浮空而立，双手低垂，攥成拳头。一头娟秀的黑发无视重力，像丝带一样缓缓飘起。在她周围，无数雨水正飞速转圈，形成一圈旋涡状的护罩，仿佛以她为中心诞生了一场无与伦比的风暴。地面早已在水流的冲刷之下开裂，裂隙一点一点朝岸边扩散，再伴随着浪头的拍打，这一整块地面已是强弩之末，即将像豆腐一样由内到外碎裂开。41gkA
“听说你千年之前可以轻松掀起大潮，如今……就只能借这片小小的西湖来做文章啦？就算战胜现在的你，应该也会被人说是我捡了漏，算不得真本事吧。”41gkA
灶王爷并未被这股滔天妖气吓住，反倒是迈开步子，主动朝她走过去，“算了，也没关系，看样子，这是你最后一点法力了。”41gkA
他敞开双臂，灰色的大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四分五裂。41gkA
“你们这些建国前的妖怪，到底是个怎样的水平。”41gkA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