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十来米长的金色钉骨钉，直接从云端坠下来，这和木匠敲的又不是一个玩意儿了。下落时，它发出撕裂天穹的可怖音爆声，由于速度过快，外层与大气摩擦，周遭的微小粒子尽数燃烧，形成一道炽红色的焰尾。这枚钉子似乎还有着自己的意识，微调角度，在离地面几千米的高空来了个变加速，“轰隆——”一声，身后炸开四层带着等离子火焰的金色马赫环，一口气突破这段距离，完全不给白蛇任何反应时间。kXp82
重重一凿，钉穿了白蛇的七寸，稳稳扎进西湖之中，掀起数十米高的大浪，几乎要将湖水全挤出去了。kXp82
七寸，蛇的软肋。kXp821
一旦这里被钉穿……方才的怒吼也成了哀鸣，丝毫没有杀伤力了。白蛇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忍受着神钉穿体的痛苦，不敢动一下。只要她的皮肤触碰到钉子表面，就会闪起一阵火花，将她的鳞片刮去几层，和上大刑也没什么区别。她的下半身被死死钉在西湖底部，动弹不得，唯有上身还能支棱起来，稍稍一动，便是血肉外翻、皮开肉绽。再仔细看去，被神钉凿穿之处不说血流成河，却也是伤可见骨，分外骇人。此时的她被钉入水下，只剩一个头颅可以活动，简直和黑市上一条条待价而沽的肉用蛇没有半点区别。kXp82
轻轻一跃，灶王爷飞到了钉子露在水面外的钉头之上。看着下方奄奄一息的白蛇，露出无奈而又残忍的微笑。kXp82
“走到这一步，后悔吗？”他俯下身，像和久别重逢的老友说话那样轻声说道，“如果你不迈出这一步，在雷峰塔下面呆着，那就一切风平浪静，什么事都不会有。今天对你来说只是普通的一天，无聊、平凡，和千年来每天过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kXp82
“……”一直沉默的白素贞终于有了话头，一吐信子，仍然是黄鹂般动听婉转的声音，“我不明白……就算我继续活下去，被压在那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kXp82
“那也得看什么是活着，什么是希望。”白蛇的竖瞳中露出一丝痛苦之后的大彻大悟，再度仰头时，她显得很轻松，像是突然卸下了所有包袱，“是像现在这样，看不见月亮星星，不知道今夕何年吗？”kXp82
“如果你……真的是上天遣来的使者，小女子求你一件事。”她的声音莫名变得空灵起来，“快点让我解脱吧。”kXp82
“好。”灶王爷点了点头，缓缓举起右手，如同古时候监斩的官儿，随时准备丢出那张令牌，“放心，这件法器是天庭出品，不知道斩多少个妖怪的脑袋，快的很。”kXp82
天光涌动，阵法中心凝成一个宽度惊人的横截面，遥遥对准了白蛇的脑袋。kXp82
意识到下一波大的马上要来了，安雨擎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一路狂奔到已经被风雨摧残到无法辨认的岸边，对着西湖挥手大喊，“住手啊——！！”kXp821
邋遢、散漫、摸鱼成性……这些曾经避之不及的糟糕品质现在却一点也看不见，仿佛铅华洗净，剖开外层石衣，露出其中真正的匪玉。kXp822
“不管你是灶王爷，还是什么伏魔大圣……我现在以御主的身份拜托你，停手吧！”kXp82
“上天有好生之德，更何况她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妖怪，只是受了蛊惑，一时犯了痴念。作为一个单纯的女性，她已经被迫害了千年之久，现在好不容易摆脱天条制约，以无问道之心，只想避开人世，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你自诩代天行事，连这么点儿愿望都无法满足她吗？”kXp8210
他们仿佛又回到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就这样出现在师祖的牌位前，在一片烟尘中，金色的眸子比现在还刺眼。kXp82
安雨擎突然一下子觉得心里没底，咽了口口水，继续逼问道，“上次我们遇到那个浑身漆黑的魔神，你在一边划水摸鱼，还劝我不要多管闲事。这次遇到一个已经全无战意，真心决定卸甲归田的弱女子，你怎么反倒要赶尽杀绝了？”kXp82
“周天之内有五仙，唤作天、地、人、鬼、神，有五虫，唤作蠃、鳞、毛、羽、昆。在这周天之内惩恶扬善，乃是我九天正源伏魔大圣的职责所在。而那黑色魔神不在十类之中，算作外来物，故而不惩，此为其一。”kXp828
“那黑色魔神相貌狰狞，实则败絮其中、空洞无力。由凡胎肉体变化而来，榨取其心神为力，勉强能放几个法术。交给你们几个练练手，涨涨经验，也是正好，此为其二。”kXp821
“至于这只蛇妖……毕竟有千年修行的底蕴在。若是这次被她走脱，慢慢恢复到之前的水平，再想降服她可就要费一番功夫了。神仙打架，落到人间就是山崩地裂的大事，所以我宁愿趁她未成气候之时先除隐患，此为其三。”kXp821
一旦撕掉“灶王爷”这个马甲，和她直接对话的就成了伏魔大圣——一个听上去就手刃过无数妖邪的清道夫。别说争辩，光是站在这里和他对话，安雨擎这个道修就已经双腿发软了。kXp82
“你钉穿了她的七寸。对蛇妖来说，这里就是把守一切的命门……她的修行已经被你毁了，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严厉了……吧……”kXp82
灶王爷看看她，又看看被钉在脚下的白蛇，引颈就戮，双目紧闭，一幅坐等解脱的模样。kXp82
灶王爷愣了一下，抬头，却见早该暗下去的天空不知何时又亮了。红霞从天幕的另一端升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光点闪了一下，似乎正在朝这边靠近。kXp82
“啧……”灶王爷冷哼一声，“时间紧迫，天庭法旨已下，我代天刑罚，不容儿戏。御主，退下。”kXp82
“不退！”——她本想这样大声吼回去，奈何现在的灶王爷实在有些吓人，眼睛瞪得铃铛一样大，坐拥着天光地脉的力量，不怒自威，明明是从者，气势上却反把他这个御主压住了。但她又不想屈服于他的淫威，只好用实际行动来表示自己的意见。kXp821
“……御主……”他的金瞳一阵闪烁，似乎终于流露出了埋藏很深的真实情绪，“别做傻事。”kXp82
“我以令咒之名，对我之从者发出敕令！Caster！”kXp82
红光迸射，一股莫名的气流升腾而起，吹开了她的鬓发。kXp82
“不……”灶王爷眯起眼睛，眉关微蹙，遥遥伸出手，似乎想要阻止她的行为，“阿晴，你……”kXp824
“收起宝具，停止杀死修行千年的蛇妖白素贞，立刻，马上！”kXp82
一抹红光闪过，手背上的一画令咒回归圣杯，瞬间被涂花，化作袅袅轻烟，有股轻微的刺痛感。kXp82
所有人，包括本该安静等死的白蛇，全都睁开眼，屏住呼吸，等待这场博弈的结果。kXp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