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捂着嘴，放缓呼吸，不发出一点动静，另一只手的斧头被他握紧了几分。41tpt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近了，房间外传来了类似血肉被挤压时发出的“噗叽”声，透过衣柜的缝，他可以看见某种红黑色的粘稠液体从门底的缝隙流入房间，与之俱来的是让人几欲呕吐的恶臭。41tpt2
门被轻轻推开了，那个东西哭泣着“走”进房间，但是被窗外的月光所照亮，你就会发现他那严重扭曲变形的后肢已经失去了行走的作用，他的移动方式其实是靠胸腔处刺出暴露在外的肋骨，与缠绕在肋骨身上的内脏血肉蠕动拖拽前行。41tpt1
婴儿似的哭泣声是辨别它的标志，肋骨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让人牙酸，它看上去就像是个跟弗兰肯斯坦一样被人强行缝合组成的怪物，极度不协调的肢体，肿胀的身躯，刺出皮肉暴露在外的骨骼，背后长着一对带着零星羽毛的巨大肉翅。41tpt1
让人感到可笑的是，这个怪物的头顶居然还顶着一个灰暗的光环，灰暗光环的整体已经遍布裂痕，伴随着它的移动而晃荡着，这一特征这让它就好像神话中的天使一样，但是他的样子完全就是个亵渎的怪物，就连上帝也会对他降下恶毒的诅咒，能容得下它的地方只有地狱。41tpt1
他现在就感觉自己就如同在地狱一般，怪物距离自己只有一个衣柜门的厚度，此时的它正在房间内转悠着，挥舞着枯瘦修长的手臂，狠狠地砸在角落的木箱子上，把箱子砸的粉碎，拨开四散的烟尘，它焦急地拨弄着箱子的碎片，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41tpt2
应该是没有找着，怪物发出了一声尖啼，婴儿的哭声更加嘹亮了。41tpt
它继续搜寻着这个屋子里的东西，好在它现在还没有搜寻到这个衣柜，而他明白自己应该采取些措施了。41tpt
他是黑道的皇帝，他明白即使再糟糕的情况，也要一直保持镇定，这样有助于你思考对策……要怎么做才可以让这个怪物停下来？41tpt1
砍断他它用于爬行的肋骨吗？还是直接把它头顶的破碎光环折断？也许直接把它的脑袋切下来是最好的方法，但是这样子做的风险太大了。41tpt
它转过身，那一瞬间，他的视线透过衣柜门缝与它相对了，他的心顿时收紧，血液都仿佛冻结起来，怪物的颈侧增生着密密麻麻的眼球，有些甚至还没有完全长成，那些眼球一齐看向衣柜这边，凝视着衣柜。41tpt
沉重的消防斧悄声无息地横在胸前，这个怪物要是敢冲上来……41tpt
它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盯了一会后便扭头，带着凄切的哭声离开了这个房间。41tpt
与此同时，太阳升起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房间，他明白，自己又一次逃了过去。41tpt
他慢慢打开衣柜，从衣柜里走出来，警惕着周遭的事物，来到窗边，随时准备跳下去。41tpt
但是逃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这场选拔已经开始变味了，也许自己应该联系一下其他人……41tpt3
八 九七一被响声所惊醒，揉着有些发红的双眼从放平了的休闲办公椅上坐起来。41tpt
在书架旁，幽灵鲨看起来显得有些惊慌，她的脚边躺着厚厚的一本已经翻开了的《泰拉大典》，旁边还有一些被碰的东倒西歪的书籍。41tpt
八 九七一平静地抓起办公桌上的黑框眼镜戴上，将办公椅椅背调节成正常办公的样子，随后敲敲桌面：41tpt
幽灵鲨有些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抱歉柒大人，很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41tpt
八 九七一看上去有些头疼，他摆摆手：“先别急着道歉……你在干什么？”41tpt
幽灵鲨将那些书全部一股脑地塞入书柜，向八 九七一说道：“那个，我看放在推车里的书太多了，就想帮忙整理一下……”41tpt
听了幽灵鲨的话，八 九七一沉默了片刻，揉揉眉心：“那些书平时都是真理干员来打理的……不需要你来，说起来真理她今天没来吗？”41tpt
“一个乌萨斯族女孩，有着天蓝色的头发，平时穿着毛绒背心，戴着眼镜。”41tpt
“啊，是那个小姑娘啊，她来的时候我见柒大人您还在休息，就把她赶走了，柒大人我做的对么？”41tpt
坐在角落的斯卡蒂用绘本挡住自己的脸：“她……她也是出于好心嘛。”41tpt
“……下次直接让她进来就好了，真理很乖的，也很安静。”八 九七一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大衣穿上：“如果是凛冬，你可以把她赶出去。”41tpt
幽灵鲨看上去有些失落，她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摆，眼角还带着滴滴泪花。41tpt1
幽灵鲨对着斯卡蒂怒气冲冲道：“闭嘴！”41tpt1
八 九七一看着一言不合又要掐起来的两个人，本就疲乏的精神状态又再度萎靡了几分。41tpt
“行了行了，都住手。”八 九七一摆摆手：“幽灵鲨，你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去学。”41tpt
因为在扭打过程中被幽灵鲨揪下几缕头发所以心痛万分的斯卡蒂开始转变阵营落井下石：“学？先是在饭堂拿出电锯赶跑排在你前面的人让你提前打饭，还有就是在你上课的时候堵着其他学生不让她们进去，这一点一点学要学到什么时候去啊？”41tpt
被斯卡蒂一激，在扭打过程中帽子有些歪了的幽灵鲨的眼中泛起了点点泪花，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个被判定为有精神障碍的人，反倒是有些像一个做错了事后被人指责，有些委屈的小女孩。41tpt1
八 九七一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斯卡蒂你去会客室帮我看一下今天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文件要拿过来处理，再有就是帮我去天火那里领一下新的教材。”41tpt
斯卡蒂愣了一下，看了幽灵鲨一眼，随后用有些疑惑与担心的眼神看向八 九七一。41tpt
她害怕幽灵鲨趁自己不在攻击他，虽然对幽灵鲨还怀有希望，但是她也知道现在幽灵鲨的状态极其不对劲。41tpt
八 九七一摇摇头：“我信任她，我相信幽灵鲨不会做出那种事的。”41tpt
“再说了，我现在也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的，不需要担心我，去帮我看看吧，我想和幽灵鲨单独相处一会。”41tpt
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八 九七一的话里带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斯卡蒂也只能点点头，拿起了放在墙角的大剑走了出去。41tpt
“好吧，让我看看我们的小姑娘在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的书收拾的怎么样了？”41tpt
门关上后，八 九七一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从办公桌后走到幽灵鲨旁边，看着书柜，安静了片刻。41tpt
幽灵鲨显得有些忐忑不安，还是那句话，真的看不出来她是个神经病。41tpt
八 九七一的手指从一排排书脊上抚过，抽出一本来：“这本书放错地方了。”41tpt
“还有这本，这本，那本也是，这里一大片……嘿，别这样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嘛，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这次之后认真做就行了。”41tpt
八 九七一将那些放错了位置的书全部抽出来，分门别类放好在地板上，每拿起一本书，就将需要注意的事项告诉给幽灵鲨听：41tpt
“首先看书脊底部的标识，A开头，这代表它是综合性的著作，根据后面的编号，将它放在倒数第三个书柜的第二排，就在这里。”41tpt
“B类书，哲学、宗教一类的书，它们都被放在左边这个位置，注意书脊要朝向外面示人。”41tpt
“这本《母猪的产后护理》……这玩意怎么还会有人看？而且连编码都没有，随便插到哪个空隙比较大的地方就行了，比如说【社会科学】这一栏……”41tpt
“这边一排都是农业和畜牧业的书……淦，那本《母猪的产后护理》应该放在这里才对，幽灵鲨去把它拿过来，但是没有空位了……那就插在上面的技术类书籍这里吧，反正都一样，护理技术也算是技术的一类嘛。”41tpt
八 九七一将最后一本书放进它应该在的地方，转过头：“明白了？”41tpt
八 九七一挠挠头，他想起了幽灵鲨病历单上的“记忆力受损”：“那……告诉我你听懂了多少？听懂了什么？”41tpt
幽灵鲨思索一番，小心翼翼道：“《母猪的产后护理》……应该放在社会科学那一栏？”41tpt
等了一会，八 九七一忍不住问道：“就只记得这个了？”41tpt
略做停顿，八 九七一在幽灵鲨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没事，咱们慢慢来。”41tpt
他领着幽灵鲨一个一个书柜翻过去，每一类书都抽出来一些，将它们摆在地板上打乱，随手抽出一本，指着它的书脊：“看这里的编码，开头的字母代表分类，后面的数字代表它应该放在哪一排哪一列，认真看，如果真理不在，那么我的书柜就要交给你来打理了。”41tpt
幽灵鲨点点头，跟在八 九七一背后看着他的示范，当还剩最后几本的时候，八 九七一随口问道：41tpt
“看明白了吗？每个分类的书架都认清楚了吗？二十个分类编码呢？”41tpt
八 九七一语气平和：“没事，晚些时候我写张提示贴在这里，你多看看，争取早点学会。”41tpt
“如果真要说的话，有点，但是笨的有些可爱。”八 九七一笑笑，将手上的《炎国动植物图录》放好：“不碍事。”41tpt
幽灵鲨有些不安地搓着手：“我……我只会战斗，不会干别的，我不是个好仆从对吗？”41tpt
“你可不是我的仆从，你是我的护卫，另外会打架不错啊，关于其他的，我说过，你可以学。”41tpt
八 九七一从地上拿起几本书，将它们一一摆好：“现在就先从整理书架开始，然后是打扫卫生，从扫还有吸尘器开始，现在哪有那么多架让你打……”41tpt
幽灵鲨缩缩脖子，微微低头：“如果柒大人您希望的话。”41tpt
“我可没说要把你送回去，好不容易才把你带出来呢。”八 九七一叹了口气：41tpt
“收收你的杀心，刚从那地方出来的时候你满身戾气的样子真的是让人头大，这里是罗德岛，不是什么杀戮战场，从现在开始新生活吧，幽灵鲨。”41tpt
八 九七一转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有什么不懂的，我教你，去了解其他人，学会和他们相处，这就是你接下来在罗德岛上的生活。”41tpt
幽灵鲨迟疑片刻，问道：“这算是柒大人您的命令吗？”41tpt
看着一言不发的幽灵鲨，八 九七一递给她一本书，幽灵鲨有些茫然地看着这本书的封皮：《满分人生》。41tpt
“我对你的期望就像这本书一样，接下来，你的人生要是满分的人生。”八 九七一将手里的最后一本书放进书架：“既然把你从那个监护室带了出来，那么我也应该对你负责，你可以依靠我，而我遇到了麻烦，我也该也能依靠你吧？”41tpt
幽灵鲨郑重地点头：“是的柒大人，您可以尽管相信幽灵鲨。”41tpt
“那就这么说定了。”八 九七一走到幽灵鲨旁边：“接下来，你应该做些什么？”41tpt
幽灵鲨看着书脊上的标识，走到一个书架前，将它摆了上去。41tpt
八 九七一笑了笑，向幽灵鲨伸手：“那么从今往后，就有多关照了。”41tpt
幽灵鲨思索着，轻轻弯腰，将下巴缓缓放在了八 九七一手上。41tpt1
沉默了片刻后，八 九七一揉了揉幽灵鲨的脸，退开几步，与幽灵鲨拉开距离：“哪学的？”41tpt
八 九七一并不以为然，他把这当成是幽灵鲨的一种说辞：“……算了，手感还挺好，斯卡蒂怎么还没回来？”41tpt
他看了一眼窗外，透过窗子可以看到龙门的远景，同时他还看见了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41tpt
八 九七一看着那带着柔和笑容影子，轻轻将手放在了玻璃上。41tpt
房门被砸开，凄厉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房间，他仓促间只能抬起斧子格挡，一记强而有力的爪击，水泥墙被飞出去的他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他呕出一口血，抓住了一旁的一把白灰。41tpt
起雾了，房间里起雾了，奶白色的雾气遮掩了阳光，这白雾从怪物的嘴里喷出，笼罩了整个房间，它挡住了太阳光，延长了怪物的活动时间。41tpt
怪物哭泣着向他发动了突袭，他迅速将手里的白灰一扬，飞散的白灰糊住了它的众多眼睛，接着他翻滚躲过怪物的追击，手里的斧头高高举起。41tpt
斧刃砍入怪物的后脑勺，大量白雾从怪物的创口处喷出，一根折断的尖头木柱贯穿了怪物的胸腔，他踩在怪物背上，冷静地扳着怪物的下颌，一斧头一斧头地砸击下来，每一次刃口都敲在原来的创口处，怪物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却被灵活的他一一避开。41tpt
浓稠的雾气喷吐，尖嚎与哭泣声不绝于耳，然后在头骨完全碎裂的声音中戛然而止，为了确保安全，他用力拧动着怪物的头颅，扭断了它的脖颈，接着踉踉跄跄往后退去，沿着墙壁坐下。41tpt
胸口处传来阵阵闷痛，刚刚那一击可能让他的内脏都受损了，他需要马上离开，不然可能会被其他人发觉然后干掉。41tpt
插在怪物胸口处的那根木柱被逐渐加力合拢的肌肉强行夹爆，根根肋骨张开并开始增生，宛如天使展翅，它的脖颈发出了咔咔的正位声。41tpt
他失败了，怪物那枯瘦修长的手臂拉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拖拽到身下，那张开的肋骨已经扩张到了最大。41tpt
没等他做出反抗，宛如捕兽夹闭合一般，根根头端锋利的肋骨一齐刺入他的身体，血液肆意泼洒在墙上，怪物的身上，他抽搐着，死死地盯着怪物的脸。41tpt
那是一张怎样熟悉的脸啊，哪怕这张脸已经扭曲变形……41tpt
他的眼瞳渐渐失去了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毫无生气可言的灰，怪物的头颅回到正位，它哭泣着，对着他的尸身张开了嘴。41tpt
那破碎的光环逐渐被淋漓的血肉所包裹，他的血肉与内脏被怪物大口吞食着，浓雾被吸回到怪物的身躯当中，怪物的骨骼发出了瘆人的脆响，每一块骨骼都在移位，变形。41tpt
当浓雾完全散去，柔和的阳光照进来，映照在蜷缩在地板上的他身上。41tpt
不著片缕的他茫然地站起身，扭头，看见了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41tpt
沉默片刻，他轻声道：“八 九……七一？”41tpt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