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41Yju2
当歌蕾蒂娅走上天台的那一刻，天空恰好被初升的朝阳完全照亮。41Yju
也不知是运气，还是宿命——在她看来，这样的场景颇有一股戏剧的味道。41Yju
象征着一幕的结束，同时也是下一幕的开始。41Yju
“……呼。”41Yju
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41Yju
歌蕾蒂娅好心情。41Yju
然而，这位猎人的愉悦心情并没能持续多久。41Yju
因为她看见——那个令人反胃的男人，正坐在天台上无所事事地发呆。41Yju
就和以前一模一样。41Yju
既是预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41Yju
“嗨，二队长！你来得真是有够慢的。”41Yju
被称为博士的男人，朝着歌蕾蒂娅招手示意：41Yju1
“真是的，你完全没尽到护卫的职责嘛！要不是运气好，现在我的尸体都凉透了。你不怕凯尔希找你麻烦？”41Yju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您的护卫。”41Yju
歌蕾蒂娅下意识地想拉低帽檐，却想起她的帽子已经被抢走了，于是愈发地愤懑起来：41Yju
“还有，凯尔希医生这样对我说过——说您就算死了也是活该。”41Yju
“嚯，真是毒辣。不过她去伊比利亚找你们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咒她的。”41Yju
博士撇撇嘴，转而又再次露出笑容：41Yju
“不过，这或许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对方没那么容易翘辫子的缘故。“41Yju
“总而言之，您还活着。这不算坏事。”41Yju
歌蕾蒂娅走上前去，伫立在博士的身后：41Yju
“不介意的话，能否透露一下您是怎么做到的呢？我明明听见了骨头折断的声音。”41Yju
“离得那么近都不来救我，你就是想我死吧……怎么，你感兴趣？”41Yju
“这世上，又有谁对起死回生毫无兴趣？”41Yju
歌蕾蒂娅轻轻摇头，又道：41Yju
“如果真的做得到那种事的话。”41Yju
“那种事当然是做不到的啦，至少人类是做不到的。”41Yju
博士长叹一口气，随即讪笑道：41Yju
“你问我是怎么做到的？答案是，我什么都没做哦。”41Yju
“撒谎。”41Yju
“真的啦！我只是听天由命，将选择权交到了黎暄老弟的手上而已。”41Yju
博士一边笑着，一边拉下衣领：41Yju
“没错，就和之前一样——是他做了该做的事。”41Yju
“……！”41Yju
顺着博士的诱导，歌蕾蒂娅朝下望去。41Yju
映入她眼帘的，是博士暴露在外的颈部。41Yju
许多古旧的伤疤，如花纹般雕刻其上。41Yju
而在这众多伤痕之中，有一条显然是最近“新添的”。41Yju
那条伤痕触目惊心，足足在博士的颈部缠绕一周——41Yju
简直就像是、斩首后留下的伤痕。41Yju
“不是像，就是那样。”41Yju
博士微微一笑，转而抹了抹自己的脖子：41Yju
“黎暄老弟掐断了我的喉咙，然后又把我治好了，就是这样。”41Yju
“……使用海嗣的再生能力？”41Yju
“不错。他将我的脑袋整个卸下，随后替我造了一副全新的颈脖，再把头接回去——整个过程大概不超过十秒钟吧？”41Yju
博士轻抚着那道伤痕，仿佛在回味着那次奇妙的死亡之旅：41Yju
“不但能制造自己的肉体，甚至连治疗他人都掌握了……黎暄老弟果然是当怪物的天才。”41Yju
半晌之后，他又显出稍显寂寞的延伸：41Yju
“不知现在的我，是否能看见和他眼中一样的景色呢？”41Yju
“大概看不到吧。”41Yju
歌蕾蒂娅一笑置之，并不体贴地答道：41Yju
“因为，你终究是个「局外人」。”41Yju
“所以才想参与其中。”博士也笑，“不然也太寂寞了。”41Yju
话毕，博士站起身来。41Yju
注视着愈来愈明亮的天空，他对歌蕾蒂娅说道：41Yju
“总之，这次是我赌赢了，歌蕾蒂娅。41Yju
哪怕受到了那样强烈的精神刺激，黎暄老弟也还是没有杀害我。41Yju12
即便被强烈的恨意暂时蒙蔽了双眼，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为我进行治疗——他依旧没有让自己堕入深渊。41Yju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你应该很清楚才对。41Yju
这意味着，黎暄是能够控制自己力量的‘人类’。41Yju
哪怕身体变成了海嗣，他却依旧保持着人类的心……就和那时候的‘她’一样。41Yju
所以，我绝不能让凯尔希就此将他处分。41Yju
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一边，帮我保住他的性命。41Yju
我们不妨把这视作一次机会吧？上天赐予我们的第二次机会。41Yju
至少，不要再重蹈覆辙了。”41Yju
歌蕾蒂娅并不言语。41Yju
她并非不能理解博士的意思，也并非不认同他的观点。41Yju
只是，现在——41Yju
“……那请容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41Yju
“喔？问吧问吧，我有问必答。”41Yju
“为什么？”41Yju
歌蕾蒂娅抬眼，注视着博士的身影问道：41Yju
“为什么，您会相信黎暄？”41Yju
“呃，这很难理解吗？”41Yju
博士挠挠后脑，又不好意思地笑道：41Yju
“因为大家都是「人类」嘛。”41Yju3
人与人之间彼此信赖、相互托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41Yju
只是，这样简单的理由而已——41Yju
…41Yju
……41Yju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星期。41Yju
潜入内心世界的黎暄，找到了斯卡蒂，并和她战斗。41Yju
最终，他们得到的结果是——什么都没有改变。41Yju
没有得到更好的未来，也没有迎来破碎的结局。41Yju
仿佛时间真的倒流了一般，他们回到了那一天。41Yju
黎暄刚刚变为海嗣，与斯卡蒂相生共存的那一天。41Yju
什么都没有改变。41Yju
但现在，这样就好。41Yju
因为，她确实还存在于黎暄的身边——41Yju
“……！”41Yju
这天，正当黎暄在某家咖啡厅吃午饭时，一位美丽的女士突然坐到了他的对面。41Yju
那是一位年轻貌美的菲林，留着一头洁白的及肩短发，有着两颗翠玉般耀眼的眼眸。41Yju
她穿着类似研究服的大褂，给人以精明干练的印象，一眼便让人觉得她是位女强人。41Yju
当这样一位女性突然出现在黎暄面前时，他顿时不知所措。41Yju
但黎暄在内心里，已经恍惚察觉到了她的身份——41Yju
“初次见面，黎暄。我是凯尔希。”41Yju
这位散发着知性美的菲林女士，对黎暄如此说道：41Yju
“我是一名医生，也是罗德岛医疗部的负责人。你之前或许已经听说过我了，不是吗？”41Yju
“……是的。”41Yju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费口舌了。”41Yju
凯尔希的话语，直白而精炼：41Yju
“换个地方吧，我有些事要和你谈。”41Yju
当然，黎暄没有拒绝凯尔希的理由。41Yju
于是他跟随着她的步伐，向前走去。41Yju
片刻之后，他们又来到了那家爱情酒店。41Yju
当然，凯尔希并没有和黎暄大战一场的意思。41Yju
她只是想找个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41Yju
如此这般，两人来到了天台之上。41Yju
正午的太阳十分耀眼。41Yju
在身为怪物的那段时光，黎暄几乎都把这样的景色遗忘了——41Yju
“先做个简单的说明吧。”41Yju
凯尔希伫立在黎暄身前，缓缓开口道：41Yju
“命令史尔特尔等人，前来龙门消灭浊心斯卡蒂的人，就是我。”41Yju
“嗯，我知道。”41Yju
“在史尔特尔失败以后，命令余下三名猎人追杀你的人，也是我。”41Yju
“这我也知道。”41Yju
“同时，今天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我仍旧想杀死你。”41Yju
“……我大概知道。”41Yju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死你吗？”41Yju
凯尔希停下脚步，回身望向黎暄道：41Yju
“因为我觉得，你的做法并不正确。”41Yju
直率而果决的话语，不容一丝质疑。41Yju
凯尔希在否定黎暄的选择。41Yju
“你放弃了顺利变回人类的机会，潜入内心世界找回了浊心斯卡蒂。41Yju
你让她重新寄生到你的身体里，回到了与她共生的状态。41Yju
当然，由于信物的影响，你体内作为海嗣的部分已经变得十分虚弱——但完全恢复也不过是迟早的事。41Yju
总而言之，你凭借个人的喜恶，凭借自己片面的判断，做出了挽留浊心斯卡蒂的决定。41Yju
你没有做出对未来的选择，而是选择将问题暂时搁置。”41Yju
她凝视着黎暄的双眼，纯白的发丝在风中飘扬：41Yju
“我认为，这种做法充分地体现出人类的自私与傲慢。”41Yju3
“……喔。”41Yju
“你对浊心斯卡蒂怀抱的情感，并非爱情，而是同情与怜悯。”41Yju
仿佛在审问黎暄一般，凯尔希不断朝他投来质询的视线：41Yju
“你觉得她很可怜，你觉得她很可悲，于是动了恻隐之心。41Yju
就好比看到遭人抛弃的幼兽，又或是看到伤痕累累的鸟儿——你并非爱上了斯卡蒂，而是对她的经历感到同情，因此想要保护她。41Yju
其实，你是将她作为宠物在饲养着、占有着。41Yju
这并非伪善，因为伪善也包含善的要素。41Yju
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才将那头惹人怜爱的怪物留在身边。41Yju2
甚至于，不惜与她分担那过于沉重的宿命与噩运。”41Yju
“我不否认。”41Yju
黎暄抬起头去，对着凯尔希笑道：41Yju
“把一人的不幸，分担到两人身上承担……如果这能让大家都轻松一点，我就甘之如饴。”41Yju
“并非让所有人都变得幸福，也并非消除所有的不幸。”41Yju1
凯尔希仰起头去，仿佛在隐隐叹气：41Yju
“只是将一人份的痛苦，分担到两人身上而已吗？”41Yju
“是啊，这并非一劳永逸的做法。只是权宜之计。”41Yju
黎暄轻轻摇头，转而干脆地承认道：41Yju
“只是单纯地拖延时间。”41Yju
“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样的拖延是有限度的。”41Yju
凯尔希颔首，再度注视着我的面庞道：41Yju
“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作为人类的部分会越来越薄弱。迟早有一天，你还是会彻底沦为怪物。”41Yju2
“我知道，但我会尽量克服。”黎暄答道，“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再去想办法吧。”41Yju
“这并非靠你克服就能解决的问题。”凯尔希冷冷道，“一旦你失去控制，会有数以万计的人陷入危险之中。”41Yju
这样的做法，毫无疑问已经让你站到了人类的对立面。她又如此强调。41Yju
“所以，我必须要向你确认一件事。”41Yju
凯尔希直视着黎暄的双眼，逐字逐句地开口道：41Yju
“你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命运吗？”41Yju
“……”41Yju
人类的对立面。与人类相抗衡的存在。41Yju
正如凯尔希所说的那样——现在的黎暄，已经是人类的敌人了。41Yju
同时，他也并非海嗣的一员——至少现在还不是。41Yju
既非人类，也非海嗣。在两个世界都没有容身之处。41Yju
黎暄要肩负着沉重的宿命，在这个举目皆敌的世界上活下去。41Yju
但是——他并非孤身一人。41Yju
“我知道啊。”41Yju
回应着凯尔希的视线，黎暄微笑着给出答案：41Yju
“我一直都知道的。”41Yju
“……”41Yju
凯尔希并不言语。41Yju
她只是注视着黎暄的身旁，仿佛想从那一片空白中找到某人的身影。41Yju
当然，她是看不见的。41Yju
“「她」还在那里吗？”41Yju
“就在你的面前。”41Yju
“这样啊。”41Yju
凯尔希轻闭双眼，转而走上前来。41Yju
片刻之后，她与黎暄擦肩而过。41Yju
好像在说，两人就此别过。41Yju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阻拦你了。”41Yju
凯尔希的声音，渐行渐远——41Yju
“你已经不是孩子了，黎暄。”41Yju1
黎暄承受着她的话语，并将此牢记于心。41Yju
黎暄并不回头向她道别，因为他知道这并非永别。41Yju
同时——黎暄也牵住了“她”的手。41Yju
陪伴在他身边、守候在他身边的，身披红裙的娇小少女。41Yju2
只有他能看见、只有他能保护的，他唯一的同伴。41Yju
不论明天会变成什么样，不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41Yju
不论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不论世界会变成什么样。41Yju
两人一定会永远在一起，一刻都不分离。41Yju
一起，在这个无法容纳他们的世界上活下去——41Yju
…41Yju
……41Yju
我的恋人，确实存在于这里。41Yju
他牵着我的手，陪伴在我的身边。41Yju
就好像做了一场美妙的梦，我们沉浸其中，不愿醒来。41Yju
我的恋人——41Yju
我的恋人，只是睡着了、做着美梦。41Yju
如此而已。41Yju
如果……41Yju
如果，我们只能在梦中相见，那就一直睡下去吧。41Yju
这就是，我的愿望。41Yju
“接下来要做什么，黎暄？”41Yju
“做什么都行。”41Yju
“那么，你要去哪儿？”41Yju
“去哪儿都行。”41Yju
他低下头来，对我笑道：41Yju
“只要有你在。”41Yju
“……嗯。”41Yju
这样就好。41Yju
现在，这样就好——41Yju
“去天涯海角。”41Yju
//：END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