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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二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3

  近藤权助是个很有趣的人,至少在她遇见的时候,是这样。408Io

  偷跑出去玩的事,因为猫儿暴露了,又被父亲大人拿来“作法”,她是十分烦恼的。她知道父亲是在借此敲打自己,已经到了嫁娶年纪,不要再这么孟浪了。408Io

  被关在家里的她,有些闷闷不乐,以后只能趁白马歌会、或者女子会,这些父亲大人眼中“正事”里,才能找机会溜出去了。408Io

  那些贵家女子们的交际会,她一向觉得甚是无聊。408Io

  在彩笺上,借着这首诗词、那段名句,填进自己粗劣的歌里,彰显自己的才华;穿着晴之装束(十二单)的命妇坐在上首,拿着得体的蝙蝠扇遮住口鼻,故作矜持地,说着京都某个破落姓氏的长短,叹息怎么会这么不体面;又或者,某个人忽的语调高了几分,说起刚得到的,关于京都或御所里的趣事儿……408Io

  等等,等等,都是这些无聊的事。408Io

  这些话题,又总须绕不过御所里,那最有光华的两颗明珠,清少纳言与藤式部,说着她们的才思敏捷,说着她们的锦绣文华。408Io1

  每每父亲大人听了母亲转述的边角,便会来教训,说她明明有诗才,却是不愿用功。408Io

  她是不喜欢读书的,非是不想,而是不愿。408Io

  这是她那小小的骄傲在做崇,书里的字句,终是他人看过潋滟后,留下的片语余光,哪有绚烂的事物本身更漂亮呢。408Io

  她可不想像那些人一样,无论看到如何的盛景,都只能拿出他人的词句装点门面。等念完之后,还生怕自己太俗气的,又添上一句,某某是这么形容,我也是一样感触。408Io

  不过,偶尔催促的紧了,在自己写出来前,还是要把《万叶》《古今》拿出来,做样子翻翻。一般说来,熬过些时候,等父亲去忙事务了,就能把书册一放,再去外面寻风光,这事须更有意思。408Io

  等她看够了风光,酿出自己的句子,就是别人用她的了哩。408Io

  一边儿想着这些少女的梦,她一边儿把摊在面前的册子翻了个页,新的页上,是小野小町的那首很有名的和歌:408Io

  花の色は408Io1

  うつりにけりな408Io

  いたづらに408Io

  わが身世にふる408Io

  也不知道这次要等什么时候,父亲才会忙起来,又或肯放自己出去。会不会,自己就像这首和歌里面的花一样,在绚烂中的被关在院子里落尽了呢……408Io

  她叹了口气把册子合上,忽而明了了过来,这是又掉到别人的情绪里了,还是出去、去院子里转转好了。408Io

  出的里间,见到家里的仆役们,正在忙前忙后。拉住一个使女,才知道有个阴阳寮的官员正在家里举行祓禊。她那逃家的猫儿,就是这位阴阳师用一只猫式神追回来的。408Io

  想到这点,就更恼了,不是这个阴阳师多事,她哪会被禁足在家。别人占卜都是说说而已,他却是把猫儿直接捉来了回来。408Io

  然后一抬头,就见到了那个看上去很是年轻的阴阳师,踏进了她家的后院。408Io

  那位穿着一身净衣的阴阳师,很是做作的东张西望一会儿,俄而踱步到她所在的围廊附近,用她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说什么她家某棵树,与她最近常去的那地方的树,样子很像,所以猫才会跑去那边——总之,尽是讨厌的样子。408Io

  那地方其实是小野家的旧址,听说是承平之乱中,嫁出去的女儿被乱兵杀死,当时的家主不忍见旧地,就搬走了。那里有一口没人用的井,传说小野大弼(小野篁),便是每天在梦里通过这口井,去幽冥做的判官,这些都是那里的一户姐妹告诉她的。408Io

  遇见小野家旧屋的一户姐妹,是有次她偷溜出去,天落了雨,躲到了附近的屋子。躲雨的地方,就是一户姐妹家。小野家没落后,无钱修缮维持过去偌大的家业,这套五分破旧屋,就是半卖半送,给了原本守屋的一户家的。408Io

  躲雨的时候,一户家姐妹见她浑身湿透,借了一身衣服与她,又生了火塘,让她能烤干自己身上的湿气。后面她去还衣服与送谢礼,一来二去与两人熟悉了,由此得知了这屋子的许多旧事。408Io

  那个来后院装年轻、且很讨厌阴阳师,故意说的那些话,多半是给她听的。大约是打听出了什么,她若不接,说不得父亲知道了后,兴许会迁怒到一户姐妹家那边去。408Io

  于是,她便在边上,带着小心思,把小野的和歌借出来,然后添了句:“这位阴阳师大人,猫儿又不是人哩。它大约是不会如这首歌一样,怀念花哩。”408Io

  这样一来,阴阳师说不定会想着怎么回,端的忘了猫儿的事了。408Io

  结果,她没等来阴阳师的返歌,倒是在一声的落石闷响里,得到了阴阳师的卜语:自己的姻缘,与猫儿跑去的地方有关。408Io2

  她也由那吓人的落石响动,把这位与平氏最近推崇的阴阳师,阴阳寮天文院的新晋权助、以投石占卜的近藤夏,给对应上了。听议论说,这位曾经是个浪荡的纨绔,成为家主后转了性子,变的很是能干,算是浪子回头了。408Io

  她有点儿羞恼的反应过来,这个前浪子的多半是识破了她把戏,才说出那个卜语吧!408Io

  可惜她没法把这事说与父亲大人,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大人依卜语一通操作,居然将那边附近的人家、一户姐妹找到了家里。408Io

  因缘际会下,让偷偷跑出去相见的人儿,变成了每日耳鬓厮磨的伙伴,没有比这更让她更开心的事了,倒是要感谢那个讨厌的家伙了。408Io

  禁足时光,反而成了她们三个私下腻在一起的机会,等到临时祭观礼被放出门,她们已然成了无话不说、如镜相知的伙伴了。408Io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408Io

  在三月的烂漫时光之后,父亲叫她去前堂,她才知道父亲又去求卜了姻缘,说她的夫婿系在和泉,过些日子便圈定下来。408Io

  她霍的发觉,已然没有时间再去看更多的景,来酿出她的句子了,惶惑与不安地去拜祭了北野神社,希望天人先生能告诉她如何,回应她的,只有天上滚滚的雷声。408Io

  是时候放弃了吧,自己那小小的梦,成为歌仙什么的,她这么想着。准备拿起女红、向使女学习服侍的时候,一个消息忽的传来,那个阴阳师北上巡游,破了妖怪的迷雾带着人回来,得封了实职,正在和泉。408Io

  这让她的心小小跃动起来,会是他吗?那个讨厌又有趣的家伙?408Io

  然而,命运就同是玩笑一样。她姓了和泉,不过不是彼处的和泉。408Io

  紧接着,就像是为了平衡三月的好时光,遇到的尽是不好的事。父亲在丈夫橘氏家宴席上遇上了“空坛”,丈夫负气独自去了和泉国司上任,自己权衡之下决定去追丈夫,去长冈寻不到船又被困住,等天将晴时,车架又被落雷劈倒的树砸坏了。408Io

  再然后,那个阴阳师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在她都放弃了去寻风光,变成了她曾经讨厌的人,浑噩的借颂别人诗词时——他立在半山樱花的盛景面前,邀请她,“有没有兴趣,去做一次‘樱狩’?”408Io

  可惜呀,好多话,再也没法说出来了。408Io14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