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其余的事项都再度步入正轨，宋钧也开始着手于“小打小闹”一番了。411FF
对于克戎营的医疗卫生水平，他是非常不满意的——克戎营只配了两个医官、以及十几个帮手。411FF
即便考虑到这个年代的战争交战烈度，这样的卫生水平依然太低。411FF
郭医官已经年过半百，年轻时是一名游医，游历过湖广、江浙，后来被“请”进了军中，虽然起初有些不情愿，但郭医官也算是通情达理，他觉得既然以一己之力救不了多少水深火热中的苍生，不如辅助大军安定天下。之后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汉地十八省尽数光复，但也许是起了感情，他最后也就干脆留在了军中。若真要比较一下，郭郎中的资历比克戎营的大部分老兵都要长，全营上下也都很敬重他。411FF
相比之下，钱医官则年轻不少，去年才刚到而立之年。比起精于处置外伤的郭医官，钱医官更擅长内科，外科则逊色很多。411FF3
宋钧觉得，在二十世纪之前，即现代医学体系建立起来以前，传承了几千年、以无数宝贵经验建立起来的中医体系一直是世界范围内最有效的医学。411FF
中医并不像许多人印象中的那样只能诊治内科。缝合、剖腹、鼻饲……这些看似完全与传统中医不沾边的外科名词实际上早在隋唐时期就大有应用。411FF10
不得不提的是，当年还就读于空降兵训练基地的宋钧也是不信的，最后直到和一个医科大学的高中同学逛了一次省博物馆后，才不得不接受中医在两汉时期就应用了剖腹产手术、在隋唐时期就应用了肠道创伤缝合术、在唐末宋初的这段时间里更是应用起了颈部气管缝合术的事实。411FF3
这无疑给当年的宋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看着展览柜里面的那些精巧的手术器材，不禁疑惑的问出了一个大家都会问的问题：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中医外科逐渐没落了？411FF8
他的同学摇摇头，踌躇道：其实我的历史不好，就随便说说吧。单从结果来看，中医外科在宋朝之后便逐渐没落了，主要还受「理学」的影响，民间郎中们开始从“外治”转为“内治”，军医们也多多少少受此影响，不过衰败速度要慢很多，毕竟是军队嘛，对于处置外伤有更多的实际需求。411FF1
宋钧若有所思道：但作为那个时代最为完善与精致的综合理论体系，「理学」还是值得肯定的吧，毕竟你看看同期中世纪的西方在干什么。411FF9
同学摇摇头：见仁见智吧，我们两个外行讨论历史和哲学干嘛。411FF
宋钧从回忆中返回现实，他看着面前的两个医官，问道：“二位医官，您二人的外伤诊治手段能到什么地步？”411FF
钱医官尴尬的拱手道：“大人，在下的外科只能说堪用，若论上限，可远远比不了郭前辈。”411FF
宋钧也不含糊，直接道：“腹部受创，肠子流出来，乃至肠子破损。这类重伤可治吗？”411FF
郭医官还没开口，钱医官便惊讶道：“大人，这类伤，我见郭前辈施用过。此前我都只在古书上见过前人的手段，却从未敢施用。”411FF
郭医官轻抚胡须，“确实如此。可是，能活者十不足三。”411FF
有意思，宋钧倒是很期待，他点点头，“郭医官可否讲讲？我洗耳恭听。”411FF
“营总客气了，”郭医官侃侃道：“就只口头说说的话，倒是不繁杂，先以大麦煮粥，滤掉麦粒，留下汁水，以此汁水清洗肠子。”411FF3
“再以桑皮尖茸为线，蘸花蕊石散，缝肠伤口，于缝处涂活鸡冠血，将肠子轻轻纳入腹中即可。”411FF
“之后再用银线缝伤口之皮肉，以月白珍珠散洒之，此后静养半月，待创口生肌，即可拆除银线。”411FF2
“此术此法，十多年前，老夫随大军北伐，倒是时常施用，总计不下百次，得活者有三十余人、将近四十人。”411FF3
麦粥汁水冲洗创伤处，这个可以类比为后世的生理盐水清创。411FF
桑白皮尖茸缝合肠子，这个可类比为后世的可吸收缝合线；411FF
桑白皮缝合线比较较弱，缝合肚子上的大伤口有些勉为其难，所以得用银线，而银离子具有极强的杀菌能力，用作缝合线倒也不错；411FF
这特么的是十七世纪啊，如此的手术流程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411FF
但是接下来他就被郭郎中泼了一头冷水，“营总，此术施用不易，新手大都手忙脚乱，若没有熟手指点，几乎没人敢施用它。到现在大都失传，掌握此术的郎中不多了。”411FF
“属实遗憾，不过无妨，我心中有数，”宋钧摆手，笑道：“而且我面前不就有一位会此术的神医吗？这种精妙的手段，不能发扬光大就是在糟蹋前人之经验。”411FF
老前辈，您要知道，在西方，您那训练有素的同行们，现在、以及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沿用放血和截肢的手段治病呢。411FF21
“话说，郭医官，那些受过缝合术依然死了的伤兵，最后大都是创口化脓，高热而死吧？”411FF
嗯，合理，是伤口感染，这年代没什么高效的消毒手段，抗菌药和抗生素也还早着呢，一旦感染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411FF
宋钧说起了正题，“二位医官，我知晓一个能够杀灭细…邪物的法子，可以大大减少创口流脓溃烂的情况。”411FF
任何人对于自己老本行有关的事都是很敏感的，两人眼前一亮，“哦？是什么药方？”411FF
“一种液体，不对，一种'水'，外用，涂于创处，”宋钧突然间想到了《瘟疫论》所言，于是回忆道：“'夫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此'水'可杀灭异气。”411FF